怎麽这会儿又转性了?
许凌西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脸红,低着头嚅嗫道:「我丶为父亲排忧解难是儿子的职责所在……」
虽然不是真正亲生的,许嘉航还是很为自己有这麽个懂事的儿子而自豪。
「好好,你有这片心我也就满足了。」他大笑着放下梨觉,一左一右把两个孩子的手握到一块儿,嘱咐道,「那弟弟就交给你了。注意安全。铜币还够吧?」
男孩感觉到幼崽那暖乎乎的小手软绵绵握着自己的,呼吸都乱了几拍,面对父亲的话也只是胡乱点头:「够的,您放心。」
许嘉航还想再多念叨几句,已经有人簇拥上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大的牵小的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
总算又能和小哥哥手牵手,梨觉开心极了,小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秋风吹都吹不散。
七岁的丶自尊心很高的许凌西总觉得拉手是女孩儿们才会做的事情,尤其在众人都认识自己丶动不动就冒出来一句「小少爷好」「小公子也来啦」的情况下,很是不好意思。
可他又不想让梨失望——那双漂亮的浅金色眼眸因他而流露出受伤的神情——这样落寞的小崽崽,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了。
怕走散,孩子们牵得很紧,手心蒸出一层薄汗也不肯放开。
前面喧哗起来,梨觉兴奋地要去看热闹,他比许凌西个子小很多,往前跑的时候後者不得不踉跄着才能跟上。
是些杂耍艺人,搭档用麻绳围起一个半径十馀米的圈,表演者则抄起两根粗而长的铁棍探进面前旺盛的火炉。
观众们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都好奇地看着。越来越多人被吸引过来。
崽崽们仗着身形娇小,三两小钻过人群的缝隙,挤到最前排。
艺人把淬了火的铁棍拿出来,底部烧得猩红。
人类,或者说有智慧的动物对火焰的畏惧刻在天性和本能中,哪怕麻绳拦起的距离足够安全,一时间周遭还是齐齐向後退了几步。
艺人连手套都没戴,就这麽徒手抓着铁棍扛在肩上,还故意伸向观众们,引得几个站在最前排的小孩子激动地尖叫。
梨觉和其他小孩儿眼睛闪闪亮地看着,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许凌西怕他被火星溅到,往他身前挡了挡。
营造的氛围已经足够,该开始最重要的表演了:艺人手持两根铁棍原地转着圈,越来越快,铁棍几乎连成几道红色的弧线。
就在人们以为这就是全部时,那人站定,将两根铁棍狠狠相撞——登时从金属上溅开四溢的火花,飙到几米的高空再坠落,纷纷扬扬如同天女散花。
观众中爆发出喝彩和如雷掌声,小幼崽欢快地拍着手,一眨不眨地赞叹:「好漂漂呐~厉害!」
许凌西看他这样着迷,有一瞬间甚至也冒出去学个什麽把戏来逗崽崽开心的冲动。
杂耍艺人的表演还没结束,另一边又有人打开笼子放出几只羽毛颜色明艳的鹦鹉。
梨觉很苦恼,不知该选哪一个看比较好。
跑来跑去半天,太阳照得崽崽们都脸红红,许凌西卷起袖子,找出手帕替小幼崽和自己都擦了擦汗。
他又拿出水壶,倒了倒,已经空了。
正想着是去找家里的仆人还是花铜币买,在人群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准确来说只有一个,是之前一直没有现身的管家谈宁。
他身旁矮一点儿的那个从背影看很像女仆喵铃,她同样至今不见踪影;可是穿的又并非女仆装,更像是……男装。
男孩有些疑惑,他印象中这两人提前向父亲告假,一个说要回去探亲,一个说是身体不舒服,总之都有藉口不参加今天的祭典。
为什麽现在都出现在了这里?还是他们两个一起?
喵铃和父亲的私情,他和家里所有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喵铃和谈宁近来走得很近,也并非完全不知情。
反正两人对卡斯特家族没有二心,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也不是小孩子能过问的。
更何况,就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漂亮的喵铃和帅气的谈宁非常般配——反正比年老色衰的卡斯特伯爵合适多了。
也许他们是想要掩人耳目偷偷约会,男孩想。他应当懂得体谅大人的秘密。
他打算当做没看见,但梨觉也发现了。
「是叔叔和姐姐耶!」小孩见到熟人,蹦躂着挥手,「叔叔——!姐——」
第二个字还没喊出来,就被许凌西一把捂住嘴,紧张道:「嘘,别喊他们。」
梨觉不解,在他的掌心里的声音变得咕咕哝哝:「歪……歪森麽?」
许凌西松开手,不知怎麽对这么小的孩子解释(虽然他自己也是小朋友):「因为他们可能……嗯,不想被别人发现。」
梨觉更不明白了。
许凌西拉起他的手,试图转移注意力:「你渴不渴?我刚才看到有卖桂花甜酒酿的,我们去买一杯尝尝吧。」
他边走边看着梨觉以防後者再度呼唤那两人,没注意前路,不小心撞到了什麽人,差点儿摔倒,还好被对方扶住。
「抱歉,谢谢您——」男孩下意识地道歉和道谢,等抬头看向对方时才流露出疑惑,「诶?」
他撞到的人身披斗篷,原本遮得严严实实,此时因刚才的碰撞兜帽滑落些许。
从男孩低一些的身高和视角正好能瞧见,帽檐之下露出的,竟是圣子清冷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