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越国公谢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
“又去何处胡闹了?”他重重地放下书册,“何曾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男人体格健壮,眉眼与谢为欢有几分神似,如出一辙地微微上扬,总带着几分不容人的傲气。
谢为欢背过身,声音沉了几分:“许久未见,阿爹第一句话便要训我。”
“你自个儿胡闹便算了,还带上人胡家姑娘。你姑母真是给你惯坏了!”
谢佺站起身,“当真要与你姑母好好说说,谁家姑娘纵成这副模样,嚣张无礼,任性妄为,你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谢为欢没动,“怎么能怪在姑母身上,是我自己不争气。”
她语气很轻,看向谢佺:“阿爹说完了吗?说完了女儿要继续去祸害阿璇了。”
说完转身便走。谢佺本不想发火,许久未见心中自然想念得紧,可方到营地,便听闻谢为欢又纵马闹事,这才气不打一处来,说了重话。
“阿欢!”
谢佺叫住她:“……过来,陪爹坐会儿。”
“阿娘临终前也希望阿爹能回家陪陪她,”谢为欢眸子轻抬,眨了眨眼:“哥哥死前或许也希望阿爹能救救他呢。”
她语气轻,声音却准确地飘向谢佺的耳中。
“阿爹多年在外,只怕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女儿,不记得这些事也正谢。”
谢佺面色一沉:“你提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记着这些……”
“阿爹能忘,我忘不掉。阿爹征战沙场,哥哥战死边疆,我所享有的一切都是父兄为大胤卖命挣来的。阿爹明明说过,只求我平安喜乐,过得恣意顺遂,我也习惯了顺心而为……这分明是阿爹想要的样子。怎么如今还要斥我胡闹,责怪姑母惯我纵我。”
“我是想要你过得畅快,却没让你仗势欺人!”
谢佺看着她,眼底有着深深的疲倦。
“旁人辱我在先,阿爹不想着如何为女儿出气便罢,反倒觉得我是仗势欺人。难道旁人明摆着打我的脸,我还要忍气吞声陪着笑吗?”
承望婚前私养外室,甚至珠胎暗结。无论从前是否有过山盟海誓,都是明晃晃地负心,将越国公府的脸面踩在脚底。
婚约退便退了,退婚后却还散播谣言,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诸般恶心人,却只因她当面出了气,始作俑者扮出一副可怜嘴脸,便将她称为仗势欺人?
这是什么道理!可你不是不纳妾的吗?
商九郎语出惊人,谢为欢愣是忘了手下卸劲,药巾挤出一道棕黑的药水,凝成小溪顺着那如瓷白颈往下。
糟了!
这幕实在惊悚,谢为欢脑中如有一根弦“铮”得声断了,居然丢下药巾意图用手去阻那水流,可柔指腻滑压根不吸水。
短短时间里,包括商九郎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谢为欢已经放肆在他的脖颈上又摸又抹,最后两只手还牢牢按住他衣襟。
可那一行药水,已经无可挽救地消失在襟缘。
远处的嘈杂、周遭的呼吸声皆为之一静。
谢为欢无辜张眸,“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
商陆:……
冰凉的水还在皮肤上肆意滑落。
谢为欢身子还朝他倾靠,那馥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喉结突然一阵发痒,用力阖上眼,才能摒弃掉异样的反应。
“还不松手?”
谢为欢“哦”了声,飞快拎起两只手,商九郎的衣都被她弄湿了一块。
侍从连忙拿来干净的帕子递给商陆,商陆压在颈侧没动,其实擦与不擦已经没多大用,因为水已经流了下去。
谢为欢用帕子抹着手指,只敢用余光瞟着商九郎。
也不知道从领口滑进去的药水最后落到什么地方了。
视线顺着九郎的脖颈往下,是颈窝?胸膛?或者腹部……
九郎肤色玉曜,若沉凝了棕斑,岂不是白玉有瑕?
商陆敏锐的目光转落在她眼睛上,似带警告。
谢为欢没有被他吓退,反而柔柔问:“郎君,你还痒吗?”
嗓音如蜜,带有讨好。
商九郎没理她,转头叫来随行的医士检查谢为欢的伤脚,得出同样无碍的结论。
谢为欢知道自己瘸不了,趁九郎没恼赶紧离去。
待各大家族收拾好开拔上路,速度比来时不知快几倍,仿佛胡骑的尖刀犹在驱赶他们。
谢佺知晓女儿脾性,也明白她的委屈。方才听闻她擅闯营地的怒火早已消散,此刻心有愧疚,却拉不下那个脸来说几句软话,眼睁睁看着女儿掀开帘帐快步出去,背影决绝。
谢佺:“过会儿还有晚宴,你要去何处?”
谢为欢头也不回,无视谢佺在身后的呼唤:“阿爹年纪大了,女儿再惹阿爹烦心便是不孝。还是不在阿爹眼前惹人生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