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姐,你是学这个的,你咋还不知道咧?就是成天成天乐呵不起来、又动不动看啥都烦的那种病。”
杜浚升无奈地棱着眼睛瞪了杨怡寒,小黑丫头这才总算闭嘴。
其实本来杜浚升是真不想跟熟人说自己的这个情况,尤其是跟游乔语,奈何现在在医院的精神科里撞见了不说、这总共没多一会儿还都被身边这个烦人精给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给曝光了,现在要是杜浚升自己再不说明白,反而自己更像个弱智了。
“那什么……抑郁症加焦虑症。她管这叫‘抑焦症’,呵呵,现在青春期的孩子,说话都喜欢简略,跟咱们那时候动不动就习惯用什么‘XSWL’‘YYDS’‘U1S1’之类的音序简写字母一回事,呵呵。”
可接下来,杜浚升这种明显打岔的伎俩,似乎是被游乔语识破了,因为游乔语直接追问了一句:“浚升,你怎么得了抑郁症和焦虑症了?你……你没事吧?”
“哈哈?”杜浚升不打岔了,杨怡寒却接着插了嘴,“他没事儿有事儿那你能咋的?‘赛杨幂’大姐,你能给他吃点‘溜溜梅’么?哈哈哈……”
在杜浚升看来,游乔语长得更像是杨幂和李沁的结合体,并且她的脸盘要比杨幂的更小,五官却要比李沁的更大方立体一些。
但两个人都没理会杨怡寒恶俗又无聊的取笑,而是仿佛陷入了只有他俩的世界里,可即便在那样的世界里,多年未见的二人,却也似乎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杜浚升便摆了摆手:“我……嗐,我……没啥事。我这不都有药单了吗?我也不至于寻死觅活,我也不至于身体出什么别的毛病……”
游乔语却依旧担忧地看着他,想了想,也是极其艰难地说着:“那……你要不要……”
但好像杜浚升明白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并抬腿就准备拉着杨怡寒走:“唉,不用……那什么,你忙吧。我还得排队拿药呢。就这样吧,等你啥时候再回来……呵呵,来日方长吧!你保重!”
游乔语抿了抿嘴,也只好点点头:“那……嗯,你也是。”
就在杜浚升刚转过身的一刹那,杨怡寒却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杜浚升无语着猜测着杨怡寒是不是又要出什么洋相,一旁的游乔语也傻了眼。
“不是,你这是咋啦?”
“我……我走不动道了!”
“你是也出啥毛病了么?”
“我……我饿了!我早上没吃饭呢!”
杜浚升无奈地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游乔语,只好拉着杨怡寒的胳膊:“那……行吧!你赶紧起来……我拿完药了之后,我带你去吃饭,行么?正好我早上也没吃啥东西呢。”
“那你得请客。”杨怡寒睁着她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杜浚升。
“行,我请客。”
“哈哈!太好啦!”说着,杨怡寒又像个耗子精一样,从地上直接蹦着站了起来。
旋即,她好像知道游乔语就没走远一样,转过身,对着游乔语说道:“游大姐,你要不要跟咱们吃一口啊?”
“啊?我?”
“对啊,你不搁国外回来的吗?估计你来国外,成天早上牛奶面包咖啡的,都吃腻了吧?俺们东北这旮旯的早餐,是不是贼老长时间都没吃着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牛逼了!就在这医院大门斜对面的那条街上,他们家吊炉饼、豆腐脑和鲜肉香菇馄饨,那滋味都老苾了!你也一起来吧!反正这家伙请客花钱!”
游乔语看了看杨怡寒,又看了看杜浚升,脸上一红,依旧笑着:“那……哈哈,正因为是浚升花钱,我要是想一起去,那也得他答应、他乐意我跟你们一起吃才行啊?”
杜浚升一听这话,生怕游乔语把自己看得小气了,于是只好说道:“我……我当然乐意让你跟着一起了,但你,不是忙么……”
“不忙,我这就把书给朱教授送去,再跟他说两句话就好。”
“那行。”杜浚升这才大方地点了点头,“那这么着,你先去找那位教授,我去楼下药局。你要是提前完事儿了,你就下来找我。”
“你要是先拿完药了,就给我发个微信——你不是有我微信么?”
“对对。行,我先去了。”
于是杜浚升带着杨怡寒先离开了,而且他这次好像是担心杨怡寒继续对其他科室产生恐惧,便特意带着杨怡寒乘了直梯。
一进到电梯间里,杨怡寒便马上对杜浚升骂了一句:“大傻逼!”
“骂我干啥?”
“不干啥。就想骂你——没眼力见的大傻逼!”
杜浚升听了,不但没发火,而且还很少见地没用斜视的目光看着杨怡寒、并无奈地对着她笑了起来。
杨怡寒见着杜浚升这样,不禁像见着怪物一般,又嫌弃又畏惧地往后撤了一步:“我操!我骂你、你还能笑出来?要我说,你不是什么他妈的‘抑焦症’,我觉着你这人好像真是有点他妈的精神病……”说着,杨怡寒又胆突地看了看杜浚升手中的药单,疑惑道:“该不会是你为了治这个富贵病,吃药把脑子吃傻了吧?你这人难不成真是个大傻逼?”
——或许吧。或许自己真是个傻逼。
但以杨怡寒的学识和认知水平,杜浚升好像也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很多时候一个正常的人之所以会变成傻逼,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没有眼力见,反而正是因为这个人太有眼力见了,知道很多事情做不了,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做,知道很多事情就算做了也没用、就算做了也无济于事,所以才不得不装傻。
装傻装的多了,也就抑郁了。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杜浚升把药都拿到了,游乔语也下了楼,杨怡寒便大喇喇地双手插着衣兜、走在前头给杜浚升和游乔语带路。
过了个红绿灯、拐了个弯就到了那家小餐馆。
进了门后,杜浚升和游乔语还在相互寒暄式地聊着些有的没的,杜浚升知道游乔语很多年都没回国了,所以也很想帮着她点东西吃,但又生怕自己点的东西不合她的胃口,所以只能等着游乔语开口,但游乔语毕竟也很久都没跟杜浚升见面了,愣是像以前在学校里那样厚着脸皮管杜浚升要东西吃,她也觉得不好意思。
可就在他俩还在忸怩客气的时候,杨怡寒已经捧着一块沉甸甸的托盘,找了个位置坐下、又把托盘上的东西摆在自己的面前,挑筷子就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杜浚升想了想,还是先说道:“你想吃点啥?那什么……刚才那小黑丫头不是说了么,这家好像豆腐脑、吊炉饼都挺好吃的,你要不,来点儿?”
游乔语看了看后厨正在煎烙着的金黄剔透的吊炉饼上淌下来的油星,虽然食指大动,但却还是望而生畏:“我……吊炉饼、油条什么的,还是算了,我不是得经常参加学术会议么,为了穿正装好看,所以最近正在控制饮食呢。”她又看了看收银台旁橱窗里摆着的十盆素拌菜,便说道,“你给我来一份馄饨吧,再给我点一份小菜,这就够了。”
杜浚升点了点头,也朝后厨看了一眼——尽管后厨那边不断地有香味飘到前台这边,但等他看到了那一桶黑乎乎的豆腐脑素卤浇头,即便他知道很可能那“黑乎乎”的感觉,一方面是自己的心理作祟、一方面是人家本来就加了老抽、或者炒了焦糖上色、再加上后厨的光线问题显的,但他还是会不停地回想起从小到大老妈卢玉珠在耳畔的唠叨:“外面的餐馆哪有干净的?你看他们用那油!看着挺干净似的,我告诉你,都不一定反反复复用过多少回了!有的家还用的是地沟油!你再看他们做的那玩意,黑不溜秋的!你都不知道哪里头放的是啥、有没有洗干净、下锅之前有没有被人用脚踩过!别吃外头卖的啦!咋的,我在家给你做的是不好吃吗?”——一想到母亲下咒似的叮咛,杜浚升的食欲顿时全无,但他此刻也确实饿极,思来想去,只好点了一碗甜豆浆、两个豆沙包。
“42块七毛。”
一听价钱,杜浚升有些傻眼:“不是……一豆浆、一豆沙包,外加一个三拼小菜和一香菇猪肉馄饨,就要这么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