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曼城,雨。
今日依旧大雾,这座城市和百年前的雾都相似,永远灰突突的。
——像正在酝酿一场大雪。
清晨八点半,天色还未亮。街边的古老建筑上装饰着高饱和色的红与绿,堪堪带出些节日气氛。
叶知丛走到工业朋克风的画室门前,摸到空空如也的衣兜,怔愣片刻,神色淡然的站立在一旁。
破败的灰砖映着人身上米白色的大衣,被雨水打湿的黑色碎发乖顺的贴在脸侧,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耳梢。
此刻安静伫立着的少年,成为这座城市唯一的暖色调。
九点十分,一名染着蛋黄发色理着寸头的男生出现在画室门前。远远瞥见角落里站着的人,一路小跑担任起开门的工作。
“Leaf,没带钥匙怎么不和我说?”
叶知丛慢吞吞挪过来,视线扫过那人耳骨上的七枚耳钉,辨认出人的身份,这才慢半拍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手机被抢了。”
“卧槽!怎么又被抢了?”
那蛋黄寸头男生爆了句国骂,震惊地看向他,“报警了吗?只抢走了手机吗?还有没有遇到别的危险?——不是你怎么还在傻笑呢?!”
叶知丛垂着眉眼看向人拿着钥匙的手,很礼貌道:“麻烦你,请先开门。”
“……”
叶知丛在门前站了一些时间,指骨冻得有些僵硬,他搓了搓冰凉的指尖,语气十分平静:“还好,被抢走的钱包里并没有钱。”
——唯一的一张一百英镑,被他留在了他醒来的酒店里。
“……”
蛋黄寸头男无奈了,他不禁感慨:“Leaf,你的情绪也太稳定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你剧烈起伏的事情吗?你是伪人吗?”
叶知丛闻言顿住片刻,这才抬头又望过去。他说话的语速总是有些慢的,像蓝调爵士中的layback,跟拍的节奏总是比音乐的节拍慢一点点,有延迟一样。
他没回答寸头男生的问题,笑容却依旧温和:“会奇怪吗?”
“有点吧,”寸头男生诚实道:“有时候总觉得,你很像个人机。”
叶知丛不说话了。
他若有所思了片刻,有些苦恼地想。
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已经去世的母亲和存活在世的父亲都曾经这样评价过他。
说他是个怪物。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
不久前,刚收到他回复消息的父亲叶威德,板着一张脸和一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厉声呵斥道:
“就这样的木讷性子,真不知道把他送去陆家联姻是对还是错!”
女人是叶知丛的继母,她友好地笑着,劝慰着叶威德别生气,“都是为了叶家,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嘛……”
“哼!他不坏事我就谢天谢地了!真是晦气!”
“他打小儿就乖巧懂事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吧?”
女人表面宽慰,可心里却笑道晦气归晦气,可要不是叶知丛足够晦气克死了他的生母,又怎么会有她上位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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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丛在画室里待到下午三点半,窗外的天色就已暗了下来。这里的冬令时是这样的,在下午便可以说晚安。
空荡的室内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手机和钱包都不在身上,屋外起了风,冷雨拍窗,倒是有另一种奇妙得静谧感。
不过他倒不感孤独,也乐得如此。
原本他就不怎么需要手机的。
只不过今日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