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奇怪,他不睡觉,为什么陆放会生气?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叶知丛摇头,很快便用另一个理由安慰自己。
可能是陆放管的多吧,这世界上谁不睡觉他都会生气的。
他不喜欢不爱睡觉的人。
陆放放缓语气,“我不生气,你说实话。”
叶知丛搅紧手指轻飘飘地回答他,“两天。”
“……”
陆放整颗胸腔都燃起一把火,可烈焰被他尽数敛在体内,只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不肯放出一丝一毫,烧到叶知丛。
“乖,现在,回去睡觉,别挂电话。”
叶知丛把最后一滴眼泪挤出来,默默点头,将早上剩下的半根法棍抱在怀中,起身出门。
曼城的夜太黑了。
微弱的灯光照不出叶知丛的轮廓。
隔着冰冷的屏幕,陆放只能从耳机里听到微弱的呼吸声,丝丝缕缕地温热缠绕在他心口。
他看不清他的小朋友。
在没有路灯的分叉路口,叶知丛独自一人,要怎么走。
火焰炙烤着心脏,发出滋滋油响。
陆放恍惚中触碰锁骨,心道怎么伤口结了痂,却开始疼。
叶知丛穿过一片漆黑,公寓楼道的灯光也并不明亮。
他回到他租住的小房间,没多少平米,也没多少东西,坏了一半的吸顶灯叹息着亮起。
屋内布局很简洁,书桌、床、小冰箱、两个柜子,还有一个隔开的盥洗室。
那床也太过简易,一个破铁架子上撑着一个床垫,就这样兢兢业业地,不知道撑了叶知丛多少个日夜。
陆放下意识蹙眉,话到嘴边滚了一圈最终被咽下,没有问出口。
有些事情不用问太明白,稍微过一下脑子,就看得清缘由。
叶家不止是把叶知丛养得不好。
叶家,真的把他养得很差很差。
陆放沉默地发起一笔转账,没有开口说如果钱不够记得问我要。
他起身洗漱,和叶知丛一起走到淋浴间,两边的水流声同时响起。
“叶知丛。”
“嗯?”
“我三天后就去看你。”
哗啦地流水声不停,源源不断地流入下水道,进入整座城市的循环系统。
等了很久,陆放才等到那边闷闷脆脆的声音。
叶知丛说:“好哦。”
没有什么欣喜,也没听出来是否想念。
可那嗓音却蕴含着无数水汽,淹没在温热的水流之中。
氤氲热气将一切污浊带走,留下生而为人那最原本的赤条条的胴体。
方才的眼泪、难过、焦躁、不安,与渴望、焦灼、气闷、心疼,被全部冲刷。
叶知丛披了一件单薄浴袍走出来,没擦干的头发软塌塌地服帖在脸侧,水珠没入衣领,乖巧地坐在那里冒热气。
“冷吗?”
“不冷的。”
“小心着凉,把暖风打开,室温太低。”
“哦……”
老旧机器不情不愿地发出轰鸣,成为安静背景的白噪音。
叶知丛说完听话,就真的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的,让他去把头发吹干,都没再有片刻犹疑。
陆放呼吸阻滞,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叶知丛方才那不安又讨好的神情像砸在他的神经上,扰乱他所有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