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流冲刷了太久,浴室里一片寒意,一丝热气都不见,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这里的热水器坏了,研究了好久才搞明白,是陆放压根没开。
叶知丛又把脑袋往里凑了凑,好似很关心人,“你不会被冻死吧?”
陆放真是要被气笑,瞪了人老半天,最后无奈朝人招手。
“过来。”
叶知丛毛茸茸地走了过去,他穿得是新买的睡衣,纯白薄羊绒上拿毛线勾出一颗颗立体的小草莓,缀在袖口裤脚帽子尖,零零碎碎好几个。
陆放揪着人袖口处的毛线草莓来回揉,叹气道:“下不去,不然明天再画吧,今天已经有些晚了。”
叶知丛想了想,聪明的脑袋转过来给人出主意,“要不我帮你一下?”
“……”陆放捏着毛线草莓的手一顿,视线往人领口处落了一下,“怎么帮?”
叶知丛说都好吧反正要快一点的,而且只可以一次,不然时间太久他就画不了了。
呵。
漂亮小孩笨死了,怎么还自己送上门。
毛茸茸的睡衣被卷起来,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叼着。
瓷砖墙面被冷水冲得太凉了,贴上去,把毛线草莓冰得都肿了起来。
半圆上交错着几条红痕,陆放让他站好。
叶知丛立正塌腰,蹆用力并着。
肿起的毛线草莓都要被挤压扁了。
陆放说这次先放过他,免得他等会画不了画,但是又不允许他去洗掉皮鼓和蹆上的浓白颜料。
叶知丛埋头提裤子,乖乖把自己的和陆放的一起装进了柔软布料中。
陆放抬手替他理了理领口,一手抱着毛毯一手捏着人袖口上的毛线草莓往外走。
自己答应的人的要求,自己抱着毛毯给自己遮羞。
陆放盖住自己的那一刻,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叶知丛的脸,小朋友乐呵呵地冲他笑。
真是笨死了,被欺负完了还高兴呢。
不知道那些白颜料都被蹭到了哪些地方,会不会顺着缝隙流淌,沾满那条长直的腿,被他的味道包裹起来,干涸的痕迹像是打上的烙印。
他很坏心眼的没浪费,烫在尾骨上时小朋友弓了偠。
他顺势全涂抹了上去,挤压在蹆中间。
陆放看着人忙碌,叶知丛先是替他固定好动作,再忙前忙后整理毛毯的形状,扯出褶皱,露出腹部流畅的腰线,和腿部修长又紧实的轮廓线条。
毛毯只有一角搭在陆放身上,剩下的被尽数铺在地面上,延展着朝着叶知丛的方向。
自然垂落的那双好看的手搭在毛毯边缘,陆放从没做过这个,在某一瞬间,突然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展示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侧目,想去捕捉叶知丛的身形。
随后对上那双目光灼灼的视线,叶知丛跪坐在地面上将最后一点毛毯的边缘整理好,也抬头望过来。
叶知丛笑起来,弯着眉眼,神态虔诚地像是望见了一束光。
清朗的少年音色带着脆嫩,温温柔柔地开口,他说:“陆放,”
“你好像是我的灵感缪斯。”
轰地一声。
温柔刀最残忍,也最割人。
他奉他为神明,可他才是神明背后真正的造物主。
没有哪个艺术家不会爱上自己的缪斯——这绝对不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不要被缪斯叙述所欺骗,因为缪斯的背后,无一例外都是悲剧。
没有人问过缪斯的想法,他们是最美丽的哑巴。
艺术家将他们奉上神坛,然后封上他们的嘴巴。
陆放读过海明威和加缪,毕加索的感情生活他也略有所知。
被奉为缪斯的人是被凝视的、被物化的,他失去了为人的主体性成为客体,他的人格在他人手里被肆意解构。
将他们创作出来的艺术家啖其血肉,为自己的灵感供养。当那双满是爱意的眼睛看过来时,只是在透过他们,欣赏自己的杰作。
可陆放第一次看到那样一双眼睛,在他和那双眼睛一起看过他眼中的世界中之后。
他透过那双眼睛看他的专注,看他乖巧的外表之下,那具干净又诡谲的灵魂。
他的天真上似乎带着可能永远也暖不热的冷漠。
他予取予夺的温柔,只是他用来探知这个世界的触手,用来汲取自己所需要的养料的方式。
可陆放在看到这些的一瞬间,看到那些扭曲的笔触和色彩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想:
还好,小朋友并没有那么笨,原来他是知道怎么为自己索取的。
默了片刻,陆放又在心底里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