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欢转向薛昌平,如疯了般朝着他坐的那处磕起了头。
额头与石砖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响。
她磕的很重,很用力,连脑门上破皮洇红了都浑然不觉。
“国公爷……国公爷求求你救救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腹中尚有个未出生的婴孩,求求你救救她们母子。”
薛昌平鼻间一嗤,悠悠然地回了她一句:“来不及了。”
“她去了有一段时候了。一尸两命,母子俱陨。你合该给她磕两个头的。”
语中皆是对一条鲜活性命逝去的不屑与轻慢。
仿若死在这儿的不是他的身生骨血,甚至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路边的一只野狸,一根野草。
见姜岁欢这般奴颜婢膝,那老登哂笑一声,讥讽道,“也是无妨。待我送你下去见她,你有的是跪在她面前忏悔的机会。”
姜岁欢低下去的头颅,因着薛昌平那两句毫无人性的讥言骤然顿住。
恍若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她终于在彻骨的寒凉中清醒了过来。
姜岁欢缓缓昂起脖颈,眼底浓浓恨意在这刻化为了实质。
“你这个灭绝人性的老东西!!她的孩子再过不久就要出来了,你竟真的下得去手!我要你给她偿命!”
“欸~年轻人,莫要这般动怒,以免伤了肝气。”
薛昌平将火折子移到少女那张涕泗横流的脸上。
姜岁欢眼神顺着道一闪而过的精光下移,看见了薛昌平另只手中握
着的把白刃。
那老儿持着光源来回在她脸边挪移,欣赏着她的溃散之姿,似是十分满意她的狼狈模样。
“害她平白送了性命的人不是你吗?怎可将这事怪到我头上来?”
“若不是你在其中离间撺掇,她又怎会挺着硕大的肚子来尼庵偷寻我的把柄?亲生骨血竟来寻生父的错处。上苍怎会容下这等忤逆不孝之女。”
薛昌平低头冷睨了她一眼。
趁着少女失魂落魄之时,他用持着火折子的手背重重拍了拍她的脸,火光擦着她的皮肤而过,“说到底,要了她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就凭你二人还想扳倒我和我身后的基业?蚍蜉撼树,贻笑大方。”
姜岁欢呼吸一窒,眼眸凝住。
他的基业?
云翳褪尽,迷雾阴霾尽化作眼底清明。
姜岁欢讷讷,“原来,你才是那个背后之人。”
之前是她听信薛适虚伪的承诺以及他与凌凡霜的仇怨,被一叶障目了。
她早该想通的啊。
这般大的摊子,仅凭凌氏后宅妇人的身份,怎可能操纵自如?
原以为凌氏背后还藏着什么旁的势力,没想到那势力就是薛昌平。
单说陆姨娘这条,若是没有薛昌平的首肯,凌氏怎敢这般大胆地将陆姨娘直接纳入府中,日日让外男入府染指?
若说这尼庵的经营是凌凡霜在明,薛昌平在暗,那一切就都明了了。
所以,薛适之所以知道这些,并不是因为他与凌氏有仇怨,也不是想着替自己翻案,有在暗中探查。
而是因为他是薛昌平的儿子,他们父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薛昌平做的这些腌臜勾当,从未想过要瞒着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
说不准往后薛适还要靠着薛昌平替他经营好的这些人脉,平步青云,攀上权力的最顶峰。
而之所以会将这些东西透露给自己,只是为了留住自己。让自己带着一丝希冀,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旁,供他娱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