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回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还在海云边的办公室,趴在她的办公桌上。坐起身来,傅回舟的头昏昏沉沉,像一夜没有睡觉。
海云边穿着白大褂,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坐在傅回舟面前微笑:“你醒了?”
傅回舟揉了揉眉心,回忆起自己刚才在白色空间看到的事情,记忆渐渐找了回来:“我怎么还在这里?”
“你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呢?”
“你不是给我用镇静剂了吗?我以为我会在病房。”
海云边避开了这个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傅回舟的脑子还是混沌的,头上像是戴了什么重物,压得她抬不起来,“感觉不太好,可能睡得有些落枕。”
出乎意料的,海云边没有温言温语的说些安慰她的话,而是继续她的提问:“你刚才说觉得你自己会在病房。你会在什么病房?”
傅回舟还在揉眉心,漫不经心的说:“怎么问我呢?每次不都是这样的吗?上次不就是吗?我惊恐发作,然后你们给我打了镇静剂,醒了我就在三零四啊。”
“是吗?”
“是啊。”
“那是不是只有你在三零四病房的床上醒来,才代表你真正的醒来了呢?”
傅回舟放下了揉眉心的手。
傅回舟看海云边如看一个陌生人,她的脸她的话她的行为都让傅回舟莫名其妙又匪夷所思。
“你的工作,”海云边用手上拿着的笔轻轻点一点桌子,示意傅回舟回神,“你惊恐发作之前我们在说你的工作。你认为它是你臆想出来的,现在呢?你的工作是真的吗?”
“不。”傅回舟脱口而出。
“那你没有工作,这段时间你上的班是什么呢?你上班的时候其实是在哪里,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傅回舟的头更痛了。
倪忍冬,漂亮的倪忍冬,爱化妆的倪忍冬。她用睫毛膏涂过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亲近。
如果工作是假的,那倪忍冬也是假的吗?
傅回舟眼前出现一部手机。白色的,长方形。那是傅回舟自己的手机。
她抬起眼睛去看海云边。海云边指一指她的手机说:“要不要给你的同事打一个电话呢?”
傅回舟的“不”字还没有说出口,手机屏幕已经变成了通话界面,‘倪忍冬’三个字在屏幕上大大的显示着。
“嘟……嘟……”
挂掉,挂断它。根本没有人动这部手机,它自己打出去的。傅回舟不想听,她不想知道答案。
“嘟……您好,这里是百川医院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署名是‘倪忍冬’的电话,打通之后接起来的却是百川医院的前台。
傅回舟知道百川医院,她当然知道。
咬着牙挂断电话,傅回舟的手捏住了办公桌的边沿:“这里是百川医院?”
海云边反问她:“你不知道这里是百川医院?”
每个地方都会有这么一家医院,它伴随着这个地方的人从小到大。小时候孩子们骂人都会用它,“你去xx医院看看吧!”,长大之后大人们骂人也会用它,“神经病啊,从xx医院跑出来的吧?”
宁市当然也有这么一家医院,从老到小,人尽皆知。傅回舟自己小时候偷偷骂人也会这么骂:“你爸妈怎么还没把你送到百川医院去?”
百川医院,宁市著名的精神病院。
百川医院取名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意在包容万象,接纳各色各异的人,无论外界是否评判她他为疯子。在百川医院,大家都是普通人。
而傅回舟现在就在这家接纳‘异类’的医院里。
“所以我没有工作,我一直住在百川医院里?”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住院的?”傅回舟的头更痛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压着她的脑袋?
“你觉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院的呢?”海云边反问。
滴答,滴答。
“是……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
海云边笑而不答。
滴答,滴答。
“难道比那更早?”
鸡皮疙瘩爬上了傅回舟的手臂,惊惧附到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