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甩给他的应约契令亮起,预示着沉睡多年的唢呐匠邀请。温润如玉的青年在飞溅的白瀑中睁眼,第一时间心中是轻蔑且不敢置信。
人与人、组织和组织的关系,亲切时如胶似漆,冷漠了大恩似仇。
濮阳韫玉提供应约契令时,兴许真心实意。怎奈沧海桑田,时移事改。因而才会将过去珍重的物件交给弟子,翻脸无情之际,留着三分薄面,并非给旧日买账的情谊,而是避免玷污了随水峰的门面。
给出许诺,有求必应,人家真来兑换了,又断定对方挟恩图报,先打上可耻的烙印。像是吟诗作赋的诗人行至幽径,观赏奇珍异草。被凝视、吟唱的对象突然叉着腰,让人低下头来为它们浇水灌溉,施肥铲土。
根本是浪费他的时间。
好在温孤怀璧习惯了礼数周全,温情款款的伪面戴得久,连自己都要深信不疑。就算是再不屑、再低贱的凡桃俗李,他都会纡尊降贵,洗耳恭听对方毫无价值的言论。
温孤怀璧和费清明这类半道上山,从凡人转为修真之人的转格者不同,他生在丹霞峡,长在丹霞峡,自小就是修士的体质,御剑飞行,辟谷炼丹对他来说,跟呼吸一样简易。
他观小师弟这类半路转为修士的人,好比围观猴子剃了粗鲁的毛,就能学做人类。
可笑可鄙,基于良好的修养,耐性地基于坦白与辩解的空间。
虽然都是一样,两颗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学得也像模像样,只要自作聪明地做那三岁幼儿就能做来的小玩意,就会赢得一大堆违心的夸赞。
不过是自欺欺人,高高在下的施舍。
譬如父母教养儿女,会要求儿童学会直立行走,而不会单独满足于他仿似反犬,在地上绕着圈爬,吐着哈喇子,学会握手,就不吝欣赏之情。
师祖漫才客,大约是怜悯。
活得太久,杀了太多人,连一手栽培的亲传弟子们都清洗了一批又一批,可耐不住依旧有人追求他的名望而来,心甘情愿地被他收为关门弟子,再度重蹈覆辙。
斩情峰许峰主,温孤怀璧不好评价,毕竟是为人尊长。
听师父说,那是一个痴人,该作出决定的时辰,不坦荡直率地决定,等事情避无可避地滑向深渊,万事尘埃落定,又徒劳地反悔。
周而复始,何苦来哉。
于是被解裁春在炼魔诏狱名正言顺地扇巴掌,温孤怀璧是一百二十分的错愕。
被扇偏了的脸颊,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温孤世家落魄,举众讨伐之期,他都没吃过这一巴掌,何况爬到问道宗大师兄的今日。
温孤怀璧生来优渥,世家子弟。不同于在乡间村落长成的费清明,是名副其实的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从不短缺。
前呼后拥,婢女奴仆萦绕满屋。别说没在亲生爹娘那儿挨过打,就连一声重话都不曾听过。
当然,这和他自幼被测出资质优等有关。
像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嗯……他也忘了对方的下落。是不是不死心地参加宗门大比,被斩于台下。或者擅闯秘境洞府,再无出头之日。
只要加入问道宗,修行无情道,亲情血脉之类的关联全部斩断,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师弟师妹。
是没到姓氏谁都淡忘的程度,毕竟姓与他同源,却遗忘了名字。相貌、性格,经历都模糊不清,类似在海底畅游,仰视着水面播撒的光辉,金灿灿,泛着涟漪,映入眼帘,看不清晰。
关照业说,他和小师弟是两种类型的人。
一个一个外热内冷,外冷内热。一个担着大师兄的职责,全无缺漏。一个是独来独往的小师弟,漏洞百出。
小师弟有情,他无义。
若能帮助他提高修为,突破瓶颈,有教育之恩的师父杀得,德高望重的,挑起问道宗一脉的师祖,要挑战亦不在话下,连自身性命都不足惜。
谁叫他们这群人修的是无情道,而不是多情道、有情道。
哪来那么多念念不忘的情谊,情深似海,百般惦记。只是往来的人情交际。
做戏嘛,谁不会。
解裁春,大概是一个例外。
和她过于寡淡,像一捧盈盈的细雪,落在掌心就融化,不一会干涸,无迹可寻的形象不同,其人行事出格,言行轻佻,举止夸张,作风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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