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恶的,当属羡瑶台。
背地里与绛阙称兄道弟,说什么共同进退。实际上百计千谋,筹算着踢掉原有的东道主上位。
要十业大界只知有羡瑶台,不知有绛阙。
狐假虎威的日子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居住在绛阙的各大世家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比谁都着急。
十业大界灵脉充裕,绛阙占六成,羡瑶台三成,丹霞峡一成。人间世百中无一,只有为人鱼肉的份儿。
可就是这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仍旧架不住绛阙长期的铺张浪费。
宁可任其他处所视若珍宝的灵脉,长久奔流。潜入睡梦,也要倾听连绵不绝的泉水叮咚,玩闲凑趣。直到澎湃的灵泉在空气溢散,也不愿意开辟干支流道,分给他方地界。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绛阙纸醉金迷太久,等醒悟过来时,已积重难返。
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无一家能诞生出天生仙骨。
自己的落魄固然令人垂头丧气,他者后来的居上更是要人怒目切齿。
秉着肥水不外流,饮一口,倒一杯,绝不让他者占了便宜的思想,绛阙垄断十业大界灵脉万万年,将之视作理所应当,让其余小千世界的居民,战战兢兢,不敢置喙。
等到名门望族们发现,族内已无真正意义上的仙家后裔出生,他们没有,自然不会让那些低于他们的家族有。
故而,素有才学的仙骨传人逐一陨落,在窥见大道崩落的那段日子里,达到顶峰。
背后的真实原因,不可言说。实操的幕后真凶,不能探究。
纵整理卷宗,交付威法司,办理差差事的司使们也支吾着不出声。只归纳了文书,草草结案。
蚂蚁还想扳倒大象,活腻了?
原本门户诞生仙骨的大喜事,变相成了悬在梁上的催命符。
便是将生下来的孩子活活捂死,就地掩埋,也不情愿令其百鸟朝凤的异象,告与天下之。为不堪重负的家宅,招来灭门之祸。
没有权威庇佑的人家,心惊胆战。怀有身孕的孕妇们,人人自危。
生下了仙骨传人,导致阖家全灭的门户,多如牛毛。往往上一户的火还没烧完,下一家就遭了殃。
回味过来的小门小户,做出的决断是搬离以为能让自己改头换面的绛阙。
青年时雄心壮志要达成的目标,真抵达了目的地,望见的只是一座勉为其难延续着的废墟。
逃到羡瑶台亦不可靠,羡瑶台和绛阙是一丘之貉,未必不会通风报信。
丹霞峡和羡瑶台、绛阙,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受到绛阙管制的力度较轻。
灵脉浅是浅了些,却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偶有对仙界彻底丧失希望的修士们,自愿断绝修为,重返人间世,从此作为哑口无言的平民,度过平凡的一生。
医修赛春花听从济世院调遣,研究扔给她的婴孩仙骨。以此追根溯源,探寻繁衍仙骨的来由根据。
为充分考究,提供尸首的送尸人大多数时候还会附带上孩子父母双亲的尸骸。
两大一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是还未到羽化的寿数,就被人从中拦截。以往的幸福美满,转瞬成了空。孕育仙骨的祝福,成为穷凶极恶的诅咒。
自知大难临头的修士,偶尔反抗得剧烈了,抬过来的尸身不大好看。
能保存完好的,大多是心存侥幸,以为跪下来磕头求饶,就能至少放过产妇、婴儿一命的家庭。
生前不能长相守,死后魂魄自难寻。
在神魔皆空的年代,尚且留存了一部分信任亡灵复仇的家伙。
杀死身躯尤不足,还要将魂魄打散。阻断死者的轮回路,免得对方投胎转世后再来复仇。
在海量样本的堆砌下,赛春花对仙家后裔的纯正血统,屡遭隔阂,濒临化为乌有,有了一定的考量。得出的结论却没让上峰满意。
“什么叫做能量守恒定律,基于物质转换过程,必然有所缺失,且不具有逆反性。仙骨的消失已成必然,不可逆反。你要不要瞧瞧你都写了些什么?”
黎家家主黎淮山把整理好的文书,摔在赛春花脸上。树皮般,张着褶皱的面孔不稳定抽动。
新制就投入使用的纸张纤薄,还带有书写人的余温。
极细的边缘划破赛春花面颊,留下一道白色长痕,慢慢洇出了一条纤细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