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行为阵修之后,他依照自己的想法,走过大江南北,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奇异景观。有荒茫大漠、浩瀚星穹、沸腾火山、青翠梯田……
“到最后一刻,有你在身边,此生足矣。就让我歇一会,陪我说说话吧。”
面对残丝断魂的请求,还是帮了自己大忙的熟人,搁在平时,解裁春当是无有不应。
只是被揭穿了真面目的她,剥离了这个名字,附属的情爱、喜好、个性……都不算数。
那只是她仿照着当年救济下自己的方外之人捏造出来的性情,根据既定的目标,以及接触对象频繁调整创造出的偏向。
画虎不成反类犬,刻鹄不成反尚鹜。
要骗过别人,首先第一念头就是要骗过自己,日久天长,连自己都忘却。
喜欢什么,关心什么,注重什么,都以“解裁春”这个人为标准定下锚点。
要是喜欢她这张脸,她什么样子都能扮演。
“别这么看我……拼尽全力,最后残留的印象却只剩下冷冰冰……”宋晏几说着,情绪起伏,又呕出一口血。
解裁春俯视着他,这个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脚边的男人,犹如高坐神坛的庄严神像,冷静地俯察着虔诚的信徒。垂落的手指被一双渗着血水的手掌紧握。
在脱力的边缘,仍用尽全身力气挽留。
最后的最后,还是没有坐下来。
她抚摸着宋晏几的脸,没有手帕,就用袖子擦去他嘴角残留的鲜血。
“我记得你。”
被她一脚踹进溪流喂鱼的宗主,在大腹便便的孕妇面前,屡次吃瘪的怂包。
趁她入睡,潜进屋子,替她捏脚的登徒子。暗中护送,替她除去精怪,保驾护航,免她惊扰的好心人。
在漫才客不在家期间,替她砍柴烧水,烧菜下厨的免费劳工。其他的猪、牛、羊、鸡等圈养的牲畜,每一件都替她打理得有条有理,没有一件须得她来操心。
孕期多觉,仙凡结合创造出的胚胎,久久不生产,一来二去,加重负担,使得她腿脚浮肿。
在漫才客外出不在家的日子,宋晏几趁她熟睡,代替她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郎君,替她揉捏脚掌、脚腕、小腿。
手法专业,劲道到位。是诚心研究、细致地观摩过的。
边揉,还边小声嘟囔,“所托非人,嫁人不贤。”
要是他的话,就不会让解裁春有孕。让年龄还没超过一千岁的她,腹中还要孕育出一个别的新生命。
他当然不会认为解裁春没有擦亮眼,而是认为师祖太会欺骗。
当然,在其他人眼里,是这位满口胡言的小娘子伪装多面。
凡人岁数肯定超不过一千岁,扯什么邪魔外祟,还来叨扰她的睡眠。被宋晏几嘀咕醒的解裁春,没忍住一巴掌拍过去,同时咕哝了一句,“有蚊子,好吵。”
室内登时陷入寂静。
关于宋晏几这人的存在,于她探明问道宗内部状况而言,总体来说,利过于弊,她便没有主动出手解决。
反过来,对方还能帮她解决一些隐患。是为免费劳动力,藏头露尾。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发现宋晏几当天,漫才客就跟她禀明状况。纤长的手指在脖子上抹过,问杀还是残。
一般来说,不是问杀还是放吗?就没有两相安好的选项。解裁春眨眨眼,残疾的残?未免太凶残。只是出于监管要职,暗中监视而已,不至于要他缺胳膊断腿。
“留着吧,我还有用。”解裁春说。
隔日,漫才客就带了皮制项圈和倒刺长鞭给她。告诉她使用方法,让她尽管抽,出事了,他来收拾。
当个人吧。解裁春当然没有用上。
可搁置在侧的项圈,有朝一日,仍然不翼而飞。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私心,宋晏几私自盗走了它,套在自己脖子上,皮革质地的方框,恰恰好勒着喉结。
如同一个勾人动魄的亲吻,没有一刻不拉着他沉迷其中。
原本只局限于黑夜床铺的捏脊按脉,后来扩展到白昼藤椅,只要解裁春睡着了,不论浅眠或者深睡,他都迫不及待现身,怕她发现,更怕她不发现。
久而久之,形成一种类似于偷情似的隐秘欢欣。
作毒燎虐焰的野火,壮烈地灼烧着心脏,炙烤着喉咙,要鼻翼里喷薄出关于她的气息,要他时时刻刻感受这份密切的甜蜜与苦痛才能至死方休。
希望她半睡半醒间,以为是昏梦一场。等回过神来,确认真伪,又暗自隐瞒。
希望她单薄的身体因他而受益,冷酷的心灵为他而震动。
联系到自己的身份兴许有被曝光的几率,或者是单纯是问道宗的进一步调研。后面才后知后觉,分析出幽微的人心。
宋晏几偶然路过两位窃窃私语的副宗主,还能听到她们在那旁若无人地争执。
“咦——好变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