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毒?”费清明一抬下颚,神情漠然,“这里不缺医修。”
除淤清创的赛北金,咬断缝合线,“自尽而亡者,不救。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是由着人去死的意思。即使那是她的同门师妹。
“你们医修哪来这般多的规矩。”费清明戴上遮光的叆叇,“还是说,此人就是受你使唤,向你汇报不能,自行了断,你也乐意少了个牵绊。”
“小师弟,慎言!”
温孤怀璧担忧开罪了脾气古怪的医修。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也要抛了人走。故压着小师弟的后脑勺,替人说情。“拜托你原谅他的口无遮拦,小师弟他……”
“他原先不是这样的。”
温孤怀璧说到这,卡了一下。
原来的费清明,确乎不是当前的脾性。说打人就打人,毫不心慈手软。碰面了就裁断,断罪了就上手。向来直来直往,无太多阴阳怪气。
虽然他的师父濮阳韫玉不这么认为就是。
“我明白。”
跟过鹤顶洪老前辈治疗的赛北金,对尸毒的后遗症了然于胸。她径直掠过地面躺着的尸体,往外走去,“受尸毒侵蚀的人,或早或晚,都会性情大变。”
“能从他手里捡一条命都属庆幸。这已经算是中毒的患者里较为理智的了。”
“性侵大便?”真叙诗大惊失色,“不要吧,太重口味了。”和这样的人同在一个宗门,简直颜面尽失。
很少会被噎住的赛北金,挑开帘帐出门。
温孤怀璧拍拍真叙诗的肩,“去干活吧。”手忙起来,嘴巴就不闲了。
西楚百万雄兵压境,目标直抵成国皇都。不管后世史官怎样粉饰太平,用平淡浅薄的笔画修饰文辞,该有的牺牲流血,一滴不少。
要苍生倒悬,生民如煎。西楚将帅挥军南下,军队所过之处,人不聊生,析骨而炊。
不到三月,陈师成国国都,护城河外。
连续两日叫阵,昔日不可一世的王国,竟凑不出一名有骨气的将领出来应战。
一墙之内,成国百姓抖抖瑟瑟,汗洽股栗。
宫廷里的皇权贵胄,舍不开荣华富贵,照旧纸醉金迷。无路可去的宫妃,自缢而亡。逃跑的太监、婢女,大肆搜罗抢来的金银珠宝。心思活泛的侍从、女官,收拾好细软。
走到穷途末路的成国,十三个月内,连换二十六位君主。
经常上一任君王还没来得及混个脸熟,就被风声鹤唳的危机形势,吓得屁股尿流地滚下来,被动退位让贤。稍晚一步,就被虎视眈眈的异姓王斩杀,陈尸龙椅。
被新一任君主垫在屁股底下,用新鲜热乎的尸体把皇位拱手相让。
早前皇位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在大军压境的当下,就成了人人巴不得甩手的烫手芋头。
在一片混乱中,被挟持着上位,给人当做靶子射的倒霉蛋,现今畏畏缩缩地坐在龙椅上的君主,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苍舒承德。
往前倒退十几年,苍舒承德也曾雄心壮志,要凭借一人之力,改变成国上下的灯红酒绿。
而今不到既冠之年,正式接手了帝位,却并没他想象中轻松自在。
前有狼,后有虎。外有劲敌,内有大乱。面临多方面夹击,都城无序混乱,国土即将灭亡。
前任残留下的脑髓,沿着就任者面颊滑落。
符合一国之主的旒冠,还没戴得端正。非是量身定做,而是将就着,从刚咽气的尸身上拔出来,就强行扣在他头顶的缘故,实际上尺寸并不匹配。
歪歪斜斜的,强硬地套在他的脑袋上,遮蔽原本清晰的视野。
脏乱的冕冠还依附着上一任君王被一箭射穿脑壳后,遗留下来的箭孔。人体残骸的黄白之物,渗透其中。
随侍的奴才在国破家亡的极度恐惧下,浑身冒汗。一粒粒咸涩的汗珠,滴进眼珠,手指直打哆嗦,死活擦不干净帽卷沾染到的污秽物。
“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把忠君刻进骨头的肱股之臣,舍弃一家老小,用不计其数的死士尸体,铺陈出少年天子逃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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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家里上下四百口人,正六神无主,等着他拿主意,可区区家眷奴仆们的性命,哪能越得过自古传承的皇室血脉!
忠君爱国的们的死士更不用说,从被雇佣的伊始,就注定要自我献祭的使命。
誓死忠贞的老臣,无怨无悔,还不忘安抚效忠的君主,“陛下你不用忧虑,我大成之国乃泱泱大国,自建立之初,坐以龙脉,有真龙庇护。”
“料想那齐夏、西楚、克奴,不过是依靠偏僻山脉的蛮族。不堪教化之物,目不识丁,岂有我成国万邦来朝的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