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易陵君同为人为大型灾难案件的幸存者,无奈一见到对方的脸,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和不计其数的殉难者。
二人的理念、作风,实属冲突,此后渐行渐远。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在太岁神煞发生之前,她和妹妹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么亲密。
二人有争吵、有打闹,发自内心地渴望对方的嘴从此闭上,最好拿针缝紧了,别再从一张利嘴里吐出锋利的刀刃。
她真诚地祈求亲姊妹就此殉亡,而非重复着永无止休的指责,然后又轻描淡写地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好似这样就能抹平互相攻讦的伤害,填补掉那些伤人不利己的事。
随性地将自己摘了出去,反过来谴责她的小气。
反复着争执到面红耳赤、伤心欲绝,后又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草庐底下和好的经过。
一次、一百次、成千上万次……
人心是有极限的,会因持续的磨损而厌烦疲倦。
具有周期性规律的折腾,稳定地发作积累到叫人疲劳的程度。
毋宁不理不睬,从源头处断绝,来得好过得多。
离开一点即燃的引线,远离纷争的炸药桶。果真叫人快活,轻松自在极了。
不相见,或许会滋生想念。在漫长的光阴里,将不幸的过往尽数忘却。
不断美化
相处过的时光,避免了矛盾的再度爆发。在燃烧得心火旺的愤怒里,回想起龃龉不合的点点滴滴。
“你不要命了,嘴上没把门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明镜一勾指头,两侧的大门无风而并。她还不放心,拟了个隔绝监听的结界。
十业大界因方外之人的事,闹得风声鹤唳。至今都未有止歇。
多好的一个打压政敌,收割弱小的靶子。饶是挑起争斗的人欲遏制,其他尝到甜头的家伙们还不肯收手。
“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敢说的。”
贺归远对她草木皆兵的反应,不以为然。“要真有错,也是这个世道的错。埋葬了说实话的人们的性命,只高歌赞颂符合统领需求的弥天大谎。”
纵使十业大界的住民们,把方外之人类比猪豚,肆意生杀活宰。
方外之人所处的环境、知识、阅历,依旧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登高望远,高瞻远瞩彰显出了优越。
她曾与无数经历过大型灾难的人一样,无数次幻想过返回那个令人惊心骇目的节点之前,重写太岁神煞事件。
亲眼见证十业大界对方外之人的大肆攻击后,方才知晓,纵然长久的妄想生效,她若将真话述之于口,也不过是早早地自寻灭亡。
“噢,你相信方外之人的话。”明镜挑眉,该说不愧和鬼医易陵君同为姐妹吗?
骨子里一样的疯。
她们两人这番对话,光爆出去,就足以引起众怒,要她们二人的心血,问道宗、草泽谷倾刻化为乌有,连小命都未必能保证余留。
哪怕拥有今日成就的她们,亦不可幸免。
有关方外之人的事,就是这般的严峻,需得处处慎重。
贺归远笑笑,“真理当前,单凭人的立场和观念,不可撼动。能瞒过一时,瞒不了一世。纵然它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两人又谈了一些闲话,随即散了场。
二者的关系在明镜时不时带漫才客过来治疗的过程中,渐渐密切。
晚星迈着轻盈的步伐,划破长空。明镜突然说道:“你帮我一个忙吧。”
贺归远摇头,“不帮。”
“我还什么都没说。”
“都是些麻烦事,有什么好听的。”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医修心里通透的很。
临行之人的嘱托,最为沉重。若真应承了,动不动沾染一身腥,为死者生前的允诺,倒贴还不算,三言两语,赔进了自己。
是个实打实的亏本买卖。
明镜干脆无视她,自言自语。“问道宗我就不操心了,这家伙会帮我看好。等我逝世以后,你权当帮我一个忙,照看照看他。”
贺归远笑道:“你不是把他当兵器?还刻意断绝他的往来交际,就怕他为了其他利益关系,妨害、甚至是单纯将问道宗排在其后。”
若每件事都能如人最初的设想,准确无误地执行。该有多好。可那样的话,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精密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