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闲梦落紧随其后。
温孤怀璧回头,直视着他。没有回避两人间横亘着的问题,一如他们之间实打实的血缘关系。“你假若是要碍敝人的事,请你回去。”
闲梦落扬起下巴,驱邪避害的傩面下,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兄长去哪,我去哪。通体道儿这般宽,兄长还能一把包了?”
谁能想见这佩戴挪面的人,正是至邪至恶之刃呢。
“行,记住你说的。”
温孤怀璧把棠溪龙泉往上方一抛,抻直右臂,在空中接住。
他手心精准地握在剑柄靠后半截手指的距离,直言,“敝人下手可不留情。”要坐稳大师兄的位置,一味的温和忍让成效微乎其微。
必要的铁面无私,恩威并施是常有的事。
不然也不能管教得底下的师弟师妹们心服口服。
除了天生反骨的一两个刺头。
对,说的就是费清明。
与此同时,宗主陨落,剑阁大开。
副宗主盛怀安手持射日弓,有羲和女神的庇荫在身。
彼时暮色四合,烈阳烧尽。她感应到剑阁里万剑争鸣的动荡,从四野收束的日光里接收到同僚钟舒文已不在人世的讯息。
好歹是数千载同僚情,盛怀安哪能不为此而感怀。
她攥紧手,额蹙心痛,“舒文,你个二傻子——”
“钟舒文副宗主想必是不会满意你用此种言行悼念她的。”还不如不悼念呢。
草泽谷谷主鹤知章推着木牛流马出来,“去吧,做你想要做的事。我们草泽谷目前帮不上什么忙,还不至于拖你的后腿,紧抓着你这个紧要的战力不放。”
为了留有余地,而断送了翻盘的时机。岂不因小失大,罪大恶极。
“可是……”盛怀安惦记着毫无作战能力的医修。
她一走,草泽谷后备虚空,失去应敌的能力。
九重霄竟然敢胆大妄为到进攻问道宗,必然会筹谋着一网打尽。必定还留有后手,不可不防。
她才不会天真到认为九重霄成员只会单纯进击宗门,然后思量着医女们有救世之德,好心地放过能够在他们背后提供支援,具有能让问道宗起死回生能力的草泽谷。
“你走不走?不走,我拿拐杖赶你走了。”鹤知章摇头晃脑,“年轻人,瞻前顾后,算什么样。一点都没有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精气头。”
“既如此,晚辈告辞。还望珍重。”盛怀安不是个悬而未决,两相拖延的人。
她拉弓满弦,朝天射出十箭。
十根金箭在天空放映出十大金乌,折射出虚幻的影像,将和平如初的草泽谷拢在中间,团团围住,进而撑起护持阵法,从外边看,好像整个山谷都消失了,寻不见入口。
藏匿起草泽谷的盛怀安,大跨步离开,赶往问道宗查看情况。
鹤知章操着长杖,捅了捅地,示意医女们不论大小,准备迎战。
月明星稀,银霜般的月华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面洒落椭圆形的斑点。斑驳的黑白色光影间,树影摇曳,沙沙作响,弹奏着动听的旋律。
和解裁春预想的一样,庄重威严的黄泉之门大开,漫山遍野显形的怨灵们,却没有轮回的打算。
在互相仇视间死去,彼此折磨中亡故的生物,衍生出的怨灵,百恨聚集。
他们憎恶着杀死自己的仇人,嫉妒尚且苟活的生者,断无如曲风镇的父老乡亲们那般,无可奈何接受现状,携家带口离开。
真要比较起来,应该算是青平县那群蒙受冤屈,含恨而死的怨魂们的进阶版。
区别在于,青平县平民生前是寻常百姓,问道宗弟子生前就是一个能打十个的修士。
杀伤力那叫一个翻倍的涨。
愁哟。
还好,她早已做好了决定。
解裁春握紧唢呐。
要最大限度,扩大化、详尽地、微量调整、把控住灵魂的差异,就得同样引魂出体,把自己的灵魂放在同一个天秤上称量。
好在她平时积功攒德,超度的亡灵没有上万,也有过千,总算是能力压问道宗一干杀人如麻的剑修,而非中途遭受反噬,成为引渡天秤下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亡魂。
如今,只需要再做一件事。
解裁春转过身,专注地审视着等待她接引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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