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湄心底过意不去,舀盆水淘洗过帕子,极尽轻柔地帮人擦净血渍,还研了化瘀药草,敷在伤处。
慧娘通医术,常上山采草药,劳作者多有磕碰,是以家中一直备着药。
涂药时,江晚璃的呼吸忽紧忽慢,眉心紧锁,不知是感到了疼,还是梦里不踏实。
林烟湄试着唤了几次,根本叫不醒。
她舀一勺温热米汤,给人送去嘴边,但江晚璃牙关太紧,半勺汤都流了出去。
林烟湄抱着碗,听着外头不间断的雷声,无力又发愁:
“你的外衣破如乞丐,怎么穿得到昂贵的丝绸里衣?婆婆的顾虑我懂,但我若赶走你,半途而废,和见死不救有何区别?
可惜,婆婆不肯收留你,估计不会出手为你治伤。我倒是治好过兔子,要不,我试试?”
殊不知,这些自言自语,被走到门口的慧娘听了个真切。
她迈着并不利索的腿,提了浴盆进屋:
“小小的人,神神叨叨。去把热水提进来倒盆里,她是伤者,先洗。锅里温了俩菜团,吃去吧。”
林烟湄纵身下炕,怄气回嘴:“不吃。您偷听。”
慧娘没接话。
她孤身拉扯小孩长大,脾性早摸透了。
林烟湄不是气她偷听,是气她凉薄赶人走呢。
“哐,哗啦啦—”
没有自主权的姑娘脚步飞快地倒腾着,沉着脸往盆里倒水,借猝然倾斜的急促水流,昭示心中的不满。
慧娘淡然杵在旁边,由着她耍性子,不见半分动容。
要怪只能怪那罕见的布料,勾起了慧娘悲戚的回忆。
上次她摸到这料子,是三十多年前了。
留这来路不明的人过夜,已冒了极大风险。
她不心冷些,林烟湄的安危谁来记挂…
“够了,你出去。”
眼瞅着热汤漫上盆口,慧娘开口撵人。
林烟湄不想走:“我来吧。”
“她与你年岁相仿,非礼勿视不懂?跟老婆子我抢什么?吃你饭去。”
“…”
林烟湄被噎得面红耳赤,垂着脑袋灰溜溜逃了。
菜团子上,印了一道贼狠的牙印。
林烟湄把所有的难堪,一股脑发泄在了不会出声抗议的菜团身上。
“好苦…”
她咀嚼两口,嘴角撇成了八字。
馅料是…
苦苣和蒲公英!
隔壁姬婆婆的独有配方。
她盯着手中吃剩的半个团子,又瞅瞅锅里仅余的一个,怅然叹了口气。
山野贫瘠,哪家吃食也不多,姬婆婆孤身一人活的更艰难。慧娘应是只讨来这俩团子,肯定没舍得吃一口。
想到这,林烟湄把菜团放回锅里,默默往回走。
年轻人一顿不吃没啥,慧娘老了,挨饿会腹痛。
“嘡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