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婆婆自谦揽了过失,摆手示意掌柜取来拿手好货,一一摆在桌前:
“这些都是店中招牌,您若不嫌弃就带回去用。生意倒也不急着谈,老身就爱广结善缘。”
林烟湄随意取了两款香膏和一枚香囊,放鼻尖下轻嗅几息后,莞尔浅笑着,缄默未予评断。
她勉强能依旧日慧娘教授的草药知识,分辨出几味香料,却不敢妄断成色好赖。
柒婆婆瞄着林烟湄漠然的反应,试探道:“哟,这是都不合娘子心意?到底是见多识广的。”
林烟湄依旧维持着淡笑,殊不知,袖下,她的掌心已快被指甲戳烂了。
“也罢,老身有个祖传的镇店调香方,怎奈小城偏僻,名贵香料难求不说,调成的香也难卖。老身年迈,孙女又太小,这方子砸手里不如高价转让,不知你可有意?”
闻声,林烟湄僵久的容色显露了生机。
莫非,这才是此人的目的?
“也好,劳您取来一观?”
“这…不妥吧。”
柒婆婆面露难色:“您若是个伶俐的,短短的方子您一瞧就能记住,我不就…先付定金或立字据,您真心想买,我才好给您看。”
“那便算了。”
林烟湄断然回绝,她没做过生意不假,但对方路数她实在不喜:
“生意往来重信义。我若随意窃了您方子赚钱,便是无德小人,生意焉能长久?再说,我也不知您的方子是否足够金贵,若瞧后不如意,亦懒得买,到时这笔账可算不清了。”
说罢,林烟湄起身欲走。
柒婆婆沉吟须臾,直到林烟湄一脚跨出店门,她才起身唤人:“娘子留步!”
林烟湄偷摸轻笑了声,而后掩袖装咳,慢慢回了身:“您还有何事?”
“方子不急,来日方长,今儿非吉日,不谈生意。”
柒婆婆端起一托盘香膏、香囊,转递乐华:“娘子虽不中意,但这些确是我店中好货,毫不夸大讲,也是这城里最好的。您分给仆人用也好呀,算咱本地人的一点心意。”
乐华没急着接,看向林烟湄等个主意。
林烟湄眸光稍转,随手捏个绣着五毒的香囊,挂在了腰间:
“今上门仓促未备薄礼,收您心意不免惭愧。我瞧着,这小囊绣样倒是新奇,家中阿姊独爱钻研技艺,需寻些绣娘帮衬,不知您可肯牵线或是合作?”
“您真是个爽快人。”
柒婆婆发觉林烟湄说话没有寻常商人的含蓄,只当林烟湄是仗着祖上有钱堆出来的青涩丫头,心中警觉消减,笑得眼尾皱纹深了又深,她思忖少顷,扬手指了后街一角,道:
“我家正好有个不成气候的小绣坊,绣娘功力参差不齐的,要不您亲去挑挑人?”
“好。”
林烟湄跟着人兜兜转转,绕进了一处闭塞小院。
院里老少妇人足有三十余号,年长的白发苍苍;年幼的,瞧着不过十岁。
但大伙都专注于手头活计,听见脚步竟无人抬眼,逼仄小院安静的针落可闻。
林烟湄打量着这些年岁各异的绣娘,不由得眉头深锁。
柒婆婆许是看出她神色的异样,主动解释道:
“这些人瞧着是乱了些,我也无奈。您说这年头,天灾人祸哪分老幼呀?她们要么守了寡,要么是流民,我不忍看人受苦,只好都接来,让她们凭手艺换口饱饭。”
“哦?失敬了。”
林烟湄听罢,拱手一礼:“您有此善心,晚生感佩。大家既都忙着,我不多打搅。这五毒香囊是何人所绣,我可否带她回家,与阿姊切磋下技艺?”
“自然。你,跟楚娘子走。”
柒婆婆痛快地抬手点了一二十余岁的干瘦女子,还不忘介绍:“她是我新收的流民,技艺不周之处,劳楚娘子多担待,您瞧不上换人也成。”
“是。”
那女子规规矩矩福身一礼,站来林烟湄身后,并未多言一句。
林烟湄莫名觉得,此处氛围有些怪异,她待着不自在。
是以,她寒暄两句,便带人回了家。
踏进宅门,乐华让下属带走了那绣娘,急于拉着林烟湄解惑:
“您为何领回个人来?生意没成,我也没带回多少银两,多个人不是多份开销?”
林烟湄反问她:“姐姐可瞧见,那群绣娘的手有何区别?”
乐华摇头:“未曾留意。”
“我瞧见几个与我年岁相仿且女红不差的姑娘,虎口和指尖全是茧,这是平日干粗活积攒的,我婆婆手上都是那种茧。也有几位女娘手很干净,但绣工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