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
她摇了摇脑袋,抓起床边的袍子往头顶套。
既是江祎派人南下的,江晚璃读过的书,当过皇帝的肯定也读过,应能提早备下应对之法,防患于未然了罢。
江晚璃看不穿她的顾虑,碍于此间思量是小鬼的家事范畴,她也不好再多劝,只抿唇淡淡应了声。
可那倦怠的视线却不厌其烦*地追随着小鬼更衣的动作,饶有兴致地观瞧许久。
直到小鬼坐去妆台前照镜子,她才再度开口:“好湄儿不帮我取下衣裳么?顺手的事儿。”
搭挂外衫的衣架就在小鬼身侧的,以往她俩关系好时,林烟湄早已习以为常地揽下了这差事。
刚抓起梳子的林烟湄,在听到暗藏幽怨的这声小意调调时,手腕突兀抖了两抖,唰地转眸乜着江晚璃,一通嗷呜:
“你不是进宫吗?不得穿什么宫装啊朝服的,按规矩该怎么穿我不懂,你杂七杂八的衣服藏哪柜子里我也不知,怎么个顺手法?”
反问过耳,静坐床头扮柔弱的江晚璃倏尔失笑,掩唇低哂了半晌。
某人小脾气还挺大。
殊不知,她被逗到的点,小鬼是摸不清的,这会子正拿滴溜圆还充满危险的杏仁大眼瞪她呢。
是以,当殿下好不容易抚平眼尾笑纹,起身拎起衣架上的寻常衣衫披于肩头时,一抬眼就对上了炸毛小猫般晶澈透亮的小眼神,害她又没憋住嘴角抽搐的冲动,笑盈盈踱过去摁了摁林烟湄的脑瓜顶,温声调侃:
“好端端的在恼什么?恼我笑你可爱,还是恼我想入宫?总不至于恼我故意试你的‘敬老爱弱’之心罢?嗯?”
“去你的。”林烟湄拍掉江晚璃的手,侧目斜睨她:“不给摸头!我都比你高了,摸头像在戏弄小屁孩。”
她能恼什么?
江晚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就是恼臭阿姊撒娇试探她关怀照顾的心还在不在!
昨夜都这样那样,左边上边再上一点了…她都给江晚璃的前胸后背印满红梅了!如此鲜明的和好信号,还有啥值得怀疑顾虑的!
此刻,罪魁祸首在拽她胳膊。
林烟湄有点烦:“你让我梳头,别拽,更衣找云清姐姐帮忙去。”
“起来。”江晚璃执着不休。
“闹什么?”
林烟湄无奈,皱着眉刚站稳,江晚璃一掌压上她的头顶,随即平移到自个那边,眼尾霎时又弯出些细纹:
“撒谎,明明一样高。”
“嘿!”小林一梗脖子,卯足力气拔直后背,有心跟人较劲。
“行了,这也要较真么?”
小鬼不服的红脸样儿逗得江晚璃忍俊不禁,未免笑得腹痛,她忙揽过人,单手搂紧小鬼的后脑勺摁住,避免对视:
“我无非是意外,最近烦忧纷至沓来,竟连这些最平淡的乐趣都忽略了,不免可惜。初识那年,你瘦瘦小小,比我矮半个头;今朝竟已亭亭玉立,愈发康健,我欠了声迟来的恭喜。”
林烟湄有点迷糊,含混问:“恭喜什么?”
江晚璃却答的很认真:“恭喜上苍眷顾,让湄儿平顺度过万难,长高长胖,越来越有福相。”
“嘁,多大点儿事。”林烟湄不以为然,推推江晚璃的肩头:“时候不早,别粘我了,不然赶不上回家吃午饭的。”
背对着小鬼的殿下悄然挑了挑眉梢。
当真留她的饭呀!
今儿是林家至亲入府第一日,她本以为,小鬼会优先陪亲人而舍弃她,也不愿她露面的。
飞速消化掉欣喜,江晚璃松开手,柔声道:“我不去了。”
林烟湄:“啊?”
江晚璃垂眸低叹:“储君无诏离宫坏了规矩,既无疑惑等着母亲解答,我何苦往律法上撞,自讨苦吃?母亲身侧不缺侍奉的,我去了稍不留神,没准哪句语失又惹人不悦,算了。”
“…好吧。”
林烟湄低头摆弄起江晚璃胸前的飘带。
她仅与江祎接触过几次,但光凭这些短暂经历,已然察觉出太后是个恪守法度的人了。如此说来,江晚璃的担忧在理。
女儿好心探望母亲,却要先面对一通基于规矩束缚的责备,她只需想想,都替江晚璃头疼。这威严庄重的天家法度,可不是谁都吃得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