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呜咽着掠过枯黄的草茎,出类似骨笛的凄厉声响。
易年的靴子踏在积雪与冻土混杂的地面上,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印记,很快又被风卷起的雪粒掩埋。
不远处,妖族大军的旌旗已经清晰可见,黑压压的营帐像一片蔓延的毒菇,覆盖了原本应该生机盎然的草原。
龙柳柳的衣摆扫过地面,在积雪上划出浅浅的沟壑。
比易年高出半个头,阴沉的面色天色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却莫名显得比身边瘦削的人族帝王更加局促。
"北疆妖族现在的处境,是你想看见的吗?"
易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闲谈家常。
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仿佛言语本身也融入了这片苍茫天地。
龙柳柳的竖瞳收缩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易年会这样直白地提问。
这个曾经在北疆救过他一命的人族,明明已经欺骗过他的信任,此刻却依然敢如此坦荡地直视他的眼睛。
"我是龙族的战士…"
龙柳柳生硬地回答,刻意避开易年的目光。
"就是要听命令…"
声音比呼啸的北风还要冷上三分。
易年忽然停下脚步,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睫毛上,却没有融化。
这里的寒冷连体温都难以抗衡。
转头看向龙柳柳,眼神锐利如剑,开口道:
"哪怕这个命令是错的吗?"
龙柳柳的抬手扫过易年的手腕,远远看去像是抓住了一般。
光落在易年的脸上时,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被弩箭射穿翅膀坠落的羽族青年,在火油中翻滚哀嚎的柳族老幼。
还有那些被妖族利爪撕碎的人族士兵扭曲的面容…
这些记忆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脏。
"我管不了…"
最终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几滴血液渗出,落在雪地上出轻微的"嗤嗤"声。
"妖族和人族对立万年,这仇恨…没法化解…"
"你呢?"
易年突然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如重锤砸在龙柳柳心头。
"你和人族有仇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龙柳柳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现那些从小听到大的"血海深仇"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踏上战场。
在此之前,他对人族的全部认知都来自长老们的传说和战士们的酒后狂言。
易年看着龙族战士变幻不定的表情,轻轻摇头:
"很多人都是听说…"
说着,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立阳城轮廓。
"你们妖族的百姓是,我们人族的百姓同样是,很多人一生都不会遇见妖族,很多妖族一生也不会遇见人族…"
一阵狂风突然掀起,卷起地面上的积雪,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短暂的白色帷幕。
易年的声音穿透风雪,清晰如钟:
"只是因为这片草原上起的仇恨,只是因为当初留下的祸根…"
说话的时候,手指向脚下,"我们不能替先辈们原谅,但我们能为后辈子孙铺一条没有仇恨的道路…"
龙柳柳的眼睛无意识地扫向了北方,可能是龙族感到不安时的本能反应。
望向不远处妖族大军的营地,那里升起的炊烟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像垂死者的手指。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既不是愤怒,也不是仇恨。
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痛楚。
"但这条路…"
龙柳柳的声音突然沙哑得不像自己,"会很难,而且会充满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