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规定。”
自从河边那一夜后,卫柏脑中再也甩不开那幅画面。
她披着月色从水下钻出,浑身散发着朦胧光晕,化作灵动的鱼,破开粼粼银光。她坐在水中,撩起的水漏下指缝,沿着纤长臂膀滚落,在水面漾开圈圈涟漪,也搅开了他的心湖。
他站在暗处芦苇丛边,压抑着短促呼吸,将她的身影镌刻在心底,反复描摹。
但他还没糊涂到,被慾念淹没理智。赶走那几个军士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然而还没走远,他听见水声哗啦作响,很快又静寂无声。他忍不住回头,发现她竟不见了!他骤然慌乱,忘了自己不识水性,疾步返回河里。
当他即将被淹没时,她回来了,将他托出水面。她抱着他,亲密无间,紧紧贴近。他的理智快要被吞噬殆尽了。她总能轻易对他施加酷刑,教他无比渴求,却又拒他千里。
他忍着折磨,被她推远,听她冷语。踏着夜色回营时,他忽然不甘心。
既然她心如磐石,为何他就非要得到一块顽石呢?
于是他一路回避,一路冷静。
然而在前行的车队中,他总是忍不住寻找她的所在。当他意识到时,往往来不及收回目光。午夜梦醒后,他总忍不住去瞧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慌乱的心就会立刻平静。
他发现,她有时也会回头看自己。
像给一个干渴的旅人,施舍可怜的几滴水。却能搅乱他好不容易沉寂的心湖。若她当真对自己无情,为何总能让他寻到有情的证据?
他觉得,自己就是只纸鸢,被她用一根线牢牢拴在手里。她需要时便拉近,甜言蜜语百般哄骗。不需要时就抛在脑后,任他千疮百孔,也无动于衷。
明明只有一根细线。
他却苦苦挣扎了五年。
现在,她甚至只需一个眼神,便又将他狠狠拽回,教他又巴巴地奉上一颗心,供她蹂躏。
她还说他残忍。
明明最残忍的人,是她。
今日回到梁城,卫柏一刻都没有休息。
范华殿内群臣聚集。关起门来,他们的争执比在城外时还要激烈。
陶羽叹气:“殿下有所不知,鄢和北上途中作了一篇赋,说要誓死等待分离的爱妻。属下虽严禁军士传扬,一回梁城,也将他关了起来。但这篇赋还是传了出去,如今几乎全城皆知。”
程仆射摇头:“颖军将士拼力攻下江州,殿下难道要因一名妇人而葬送?”
宋公愤然:“宋氏倾力辅佐,可不是为了看殿下如何色令智昏!”
卫柏坐在案后摁揉额角,听得头疼。
宋公银须颤抖,拐杖拄得震响。
“殿下莫再胡闹下去了!前几年,殿下要纳流民为妾,还要弄江州婚仪,老夫都没说什么。结果新娘失踪,婚仪成了闹剧。老夫以为殿下会就此收心,结果殿下非要在河边种柳,弄得人人笑话。今年殿下亲征伐夔,老夫还格外欣慰,殿下终于忘了容氏。结果,竟弄出一个更大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