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月笑了,笑声里带着鼻音:“知道了,霸道鬼。”说着用指甲轻轻掐着自己的腕骨,这是她强打精神的小把戏。
琉璃灯芯爆了三次,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帐幔上晃成模糊的团,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困了就闭眼。”熊少卿握住柳寒月的手,触到她掌心因长久清醒而沁出的冷汗。
柳寒月摇头:“不困,想听完你所有的‘以后’。”
窗外更夫敲起寅时的梆子,声音像浸了水的破锣。
熊少卿望着柳寒月眼下青黑,忽然翻身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心口:“以后啊……要在虞国皇宫种满芙蕖,用温泉水浇灌,让它们冬天也能开。”
“小呆瓜,芙蕖畏寒。”柳寒月伸手去够熊少卿腰侧的旧疤,“不如种梅花,你替我折枝时,还能顺便摘些梅子酿酒。”
“好,种梅花。酿的酒窖在地下,等我们老了,就每天喝一坛,醉了就躺在花树下看云。”
柳寒月忽然笑出声:“老了?你我这样的人,怕是要活到百岁,看尽舒虞两国的兴衰。”
“活到百岁。”熊少卿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闻着玉树琼花香里混着的焦糊味,那是琉璃灯油耗尽的气息,“到时你坐轮椅上骂我耳背,我就装听不见,继续给你摘最红的梅子。”
更夫敲起卯时的梆子,晨光开始漫过窗棂。柳寒月强撑着抬头,看见熊少卿肩膀上落着自己的几根断发,忽然伸手将它们捡起来,绕成个细小的结:“带着,想我时就摸摸。”
“虽然咱们大婚时已有结发香囊,”熊少卿将发结塞进贴身的荷包,“但猫崽的头发,我怎会嫌多?带着你的头发,就像揣着你的魂儿。”
柳寒月的指尖划过熊少卿的肩膀:“虞国的冬天比舒国更冷,你铠甲下要多穿件絮袄,别硬抗。”
“知道了,猫崽。”熊少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呵气,“你的手这么凉,明日送我时多穿件披风。”
“明日要穿你送的那袭玄色大氅,上面绣着勾芒图腾的。”柳寒月晃了晃两人交叠的手,看晨光在指尖镀上金边,“这样风就知道,我是你的人。”
熊少卿低头咬住柳寒月的指尖,却在齿间辗转成温柔的吮吻。
柳寒月忽然抽回手,指尖按在她唇上:“不许转移话题,接着说以后。”
“以后啊……”熊少卿望着窗外逐渐清晰的竹影,听着远处的打更声,“要带你去灵泉山看母熊的坟,她若知道你把小金养得这么好,定会托梦谢你。”
柳寒月转头看向床尾,小金不知何时醒了,正用爪子拍她的绣鞋,圆眼睛在晨光里像两颗琥珀,“瞧,它也在听我们说以后。”
熊少卿摸了摸小金的耳朵,它立刻叼着绣鞋跳上床头,将鞋放在柳寒月掌心,尾巴扫得帷幔沙沙响。
柳寒月握住它的爪子,看掌底的硬茧上还沾着昨晚偷肉脯时的蜂蜜:“小骗子,明明困得眼皮打架,还硬撑着陪我们。”
小金发出委屈的呜咽,蹭着她手腕撒娇。熊少卿忽然发现,晨光里的柳寒月竟比琉璃灯更亮,眼眸里盛着即将破云而出的朝阳,像颗缀在天幕的晨星。
“猫崽。”熊少卿轻轻唤道。
“嗯?”
“以后若我成了暴君……”
“不会。”柳寒月打断她,指尖用力攥住她的手,“你若成了暴君,我就带着舒国的芙蕖兵临城下,用花香熏醒你。”
熊少卿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好,我等着。”
辰时的钟声忽然敲响,惊起檐下栖鸟。柳寒月猛地抬头,看晨光已将帐幔染成蜜色,而她竟在熊少卿的心跳声里,不知不觉熬过了整夜。
小金跳下床,叼着熊少卿的佩剑送到她脚边,剑柄上的红绳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光。
“该走了。”熊少卿轻声道,却没有起身。
作者有话说:
忍痛删了好多内容,哎,心痛死,我哭会儿去
第113章别离情深忍痛楚,相思夜长寄香囊
卯时三刻,柳寒月替熊少卿系紧披风,指尖划过对方脖颈,触到昨夜留下的淡红齿印。这人总说“战场上不宜露软肋”,却由着她在最显眼处种了颗朱砂。
“粉荷,把盒子拿来。”柳寒月声音里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粉荷捧来的螺钿匣里,是支雕着并蒂芙蕖的金步摇,簪头嵌着的明珠随呼吸轻颤,像她此刻不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