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太困了。
他的夜向来漫长,却很少漫长到这种程度。
闭眼后短短几秒,呼吸声变得轻缓又绵长。
那道注视在温时熙脸上的视线缓缓收起,姜权宇轻轻阖眼,在床边坐了片刻。
不多时,姜权宇起身,从床头拿起手机,轻步走到门外。
深夜的暗色无处不在,游轮最为豪华的家庭套房,姜权宇踱步走到卧室隔壁的书房。
他走入房间,坐到书桌前,静静看向桌上的诸多文件。
以往无论什么样的项目,姜权宇都很少需要认真地思考。
刻在骨子里的敏锐,让他永远从容自如,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可今天,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地想一想所有事。
几分钟后,姜权宇摁亮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喂,是我。”
“我要我父亲所有破产产业的明细,包括所有上游供货商和下游客户……嗯,整理成完整链条发给我。”
早在七年前,姜权宇就对温时熙说过。
他从没有把温时熙当做过他的家人,他从来就不需要家人。
是因为他的母亲在临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摘下呼吸面罩,用尽全力告诉过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能相信的,就是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家人”。
电话挂断,夜色再次如同密不透风的水,弥漫在他的周围。
姜权宇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破败随着浓重暗夜浮现,围绕在那道华贵雍容的身影一旁。
在无数个夜晚里,姜权宇都是这样,一人坐在安静的书房里,回想那天温时熙站在书桌另一边,对他露出的诸多表情。
不可自控的焦躁浮上胸口,耳鸣紧随而来。
胸口处凭空出现的压迫,像万里海底般不见天日。
渐渐地,姜权宇的视线在书桌上游走,寻找起药瓶。
陈家乐和沈初霁的嘱咐是多余的,他不会私自停药。
他要温时熙留在他的身边,会一直努力维持着所谓的正常。
这时,一道轻响轻触耳膜。
声音突兀极了,是七年来唯一的意外。
仿佛置身水压中的尖锐耳鸣,被这道声音破坏,音波袅袅不休,朝四周一道道散去。
姜权宇抬头,看向书房门口的身影。
温时熙只睡了片刻,熟悉的信息素淡下来后,很快兜兜转转醒来。
陌生的房间,温时熙缓缓起身,他顺着信息素来到隔壁,看到姜权宇静静坐在一片黑暗里。
温时熙酒意未消,直率地疑惑问道:“……你在做什么?”
对视间,姜权宇一点点找回知觉。
他的耳边渐渐安静,只剩温时熙微沉的嗓音。
姜权宇顿了顿,开口问道:“你怎么醒了?我在工作,还要再忙一会。”
温时熙下意识看了看书桌上闭合的笔记本电脑。
温时熙:“哦。”
他模模糊糊应了一声,继而,转身朝卧室走去。
脚步声中,姜权宇看着温时熙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温时熙到底喝了多少酒,会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空气中缓缓流淌的omega信息素,染上一点凉意,带着镇静与舒缓的味道,就像姜权宇刚刚做的那样。
布满刺耳低鸣的暗夜,莫名醉鬼打扰,在清冷透凉的信息素中,重新变回一片安静。
姜权宇想了片刻,直起身,打开书桌上的电脑。
随着开机,电脑发出光亮,投映在男人的脸上。
在总裁办公室的资料发来前,他还想先自己查些东西。
只不过,两分钟后,姜权宇再次听见脚步声。
他有些莫名,抬头看向门口。
一片昏暗间,只见温时熙扒在门边,默默露出头,头发乱糟糟的。
姜权宇与温时熙对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