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安咬牙不好说她,只能沉默。
剑阁门徒不多,峰上只有山腰稀疏几座小屋散布,很轻易就能找到边临的屋子。
这姑娘也真是心大,那几本季平安分外眼熟的画本就大大咧咧摆在书案上,丝毫不怕被人发现。
她无奈扶额,“你不怕陆长老发现你看闲书不用功练剑吗?”
一只手搭在她后背,把她往前推了一点。
银发小人儿被带得倾了倾身,不由头低下,腿挨靠在矮榻边缘。
鼻尖忽落入一片暖香中。
熟悉的香气将她缓缓裹住,有微凉的指挑开她额前发丝,她敏锐察觉有阵温意靠近了自己。
果真是有半点轻润软柔贴了上来。沈之虞错开了眼,什么也没解释,只抬手掐诀立于身前,“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自她话音起始,大殿内以季平安为中心的地面符文愈发耀目,八角方位赫然冲出一条条金色锁链,眨眼缠上她手脚腰间,最后一条正中眉心,竟是直穿神魂。
季平安血眸一空,周身有如钟撞,神魂震荡。
后知后觉是钻心的疼。
脑中似有尖锥在反复搅动,手脚处的锁链也沈收沈紧,仿佛有刺突出,狠狠扎入她身躯之中,将她死死钉住。
季平安瞪大一双眼,红色眸子将那泪也染红了一般,不住淌出血泪来,咚——她双膝无力跪下。
生生砸在冷硬的玉质地上。
她终于能从喉间撕出点话,但身上太疼,眼前太模糊,只能朦胧面向师尊的身影,血沫伴话语断断续续自唇边溢出,“师尊,为什么”
好疼啊
季平安血泪沈流沈多,身上那件玉兰衣裳也被血色染红,斑驳脏污,有金锁加身,对比更甚。
她此时如同一个将死的囚徒,痛苦跪在长阶之下,茫然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钉穿自己神魂的女人——那个养了自己十年的师尊。
“为什么?”
沈之虞没敢看她,只是垂眸,眼睫不住生颤,心尖闷堵,但口中咒语依旧未停,“魔王束首凶秽消散”
她一身粉纱被风扬起,吹出烈烈声响,眉心那道金色剑痕也微亮,其中慢慢浮出些玄紫细丝,雷纹愈盛,渐萦绕在她周身,融入那金锁链之中。
季平安一震,尖锐的痛意里顿时多出撕裂之感,好似要把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扯下来。
好疼啊,师尊。
她疼得几近昏迷,却总能被那道直穿眉心的金锁链留住最后一丝清醒,生捱这惨无人道的摧残。
季平安想不明白,为何师尊突然这样对她。
明明昨夜还很温柔。
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她眉心。
季平安顿时僵住,血眸微扩。
是——
软柔很快退去,似春风拂面,过后唯剩周身舒意,却再难寻那片春润的痕迹了。
沈之虞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略带叹息,“没生气,又不是赶你,为师的确是有要紧事,徒儿权当出去多认识些友人,别日日闷在屋里,连朝气都消磨没了。”
是师尊的亲抚。
常南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能把上面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因为京城里面的人也都知道这些。
哪怕说了,也不会有人找她麻烦,说不定还会感谢她帮助对方多了一单生意。
但武举的事情,可关涉着朝堂上下,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季平安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情,有缘再会。”
说完,她就骑着马走进了岔路口。
还留在原地的常南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会儿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坏了,忘了问她是怎么学的射箭的了!”
经过了刚才,他也丝毫不怀疑季平安的射箭了,甚至觉得她比孟水山的射箭还要厉害!
孟水山笑了下:“是啊,我们一起搬下去,剩下的就麻烦依柳了。”
祝依柳会讲价,每次卖猎物都是交给她。
祝依柳道:“没问题,银子到时候我给你们送到家里面去。”
打猎完下山还是中午,季平安也踏上熟悉的路准备回家,她这几日也没有再想起来雨露期那晚的事,彻底冷静了下来。
推开家门,院子里面的岁岁先看到了她:“阿姐!”
季平安笑了下,道:“我回来了。”
说完,她便和岁岁旁边的沈之虞对上视线。
沈之虞看着眼前这个三天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缓了会儿才出声道:“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