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看到雨幕下的叶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抿着嘴瞪眼看天。身上依旧是那身府里发的青衫裙,怀里抱着黑漆漆的食盒,已经长长些的刘海打湿了,被随意地拨开贴在两边,露出精巧的额头。
有些狼狈,又有些傻气。崔沅吩咐:“去把人接过来。”
重云多拿了把伞,虽然他人小,但是和姑娘共撑一把伞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莺儿姐,”重云隔着雨喊,“我来接你啦!”
他小小的身体套上宽大的芒鞋,瞧着颇滑稽笨重,叶莺掩口一乐:“谢谢你呀。”
重云纠正:“公子让我来的。”
“那就谢谢公子。”
……
对话飘进临窗的崔沅耳里,觉得两人简直幼稚得发笑。
及见了本人,叶莺又当面向他道了谢。崔沅只道:“迟就迟了,下次不必急。”
等雨停,又不是迟了这会儿,他就得饿出个好歹来。
叶莺眨眨眼。
“今天是什么?”
今天的食盒看着格外的大。
“是冷淘,”叶莺打开食盒,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公子,今日夏至呢,很该吃些索饼跟鸡蛋。”
夏至蛋的气味有些说不上来,闻着呛香,吃起来甜中带辛,崔沅只吃了半个。
叶莺观察着,便将那道清淡可口的龙井虾仁略向前推了推。
崔沅也因此注意到她湿了半边的袖子,“行了,下去换一身干爽的,这儿有重云就够。”
“嗯……”叶莺有些难为情。
“怎地?”崔沅抬眼。
这几日连着下雨,又潮又热,衣裳不洗不行,洗了又干不了,身上本来就已经是最后一套干净衣裳了。
崔沅顿了顿。他记性好,见她这些日子,算算拢共也就四套衣裳来回换。
怎就穷成这样?
他反思,是府里月钱发得少了?
“白术。”他皱眉,“带她去换身你的衣裳,再选两块料子。”
他的人,怎能穷成这样。
没眼看。
叶莺诚惶诚恐地偷着乐,没想到哭穷还有好处。
白术乐得与她多在屋里待一会儿,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料。
“不用太好看的啦,都不舍得穿着干活,弄脏了怪心疼的。”都是好料子,也不耐洗,叶莺诚实道,“灶房里灰大,耐脏些才好。”
白术出来,还是抱了两块很好看的缎子。
“别用这副眼神看我,”白术无奈,“你不知道,公子看不惯身边人穿的不好。要是我真给你选老气了,他嘴上不说,明儿指定还找机会给你塞。”
叶莺无语:“……”
所以,其实长公子是因为嫌弃这身衣裳不好看?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挺好的呀。
又想到曾经玉露也嫌弃,都开始怀疑自个审美了。
她只好道:“好吧。”
白术叫她先换了身自己新裁的衣裳。
叶莺不要:“姐姐给我身不要的旧衣就好了,就穿这一会儿,我不去公子面前晃,没事,真的。”
“我还有很多,”白术硬塞给她,“这件短了的,你试试合不合身,赶紧吧,别着凉了。”
白术没说假话,她打开箱笼,里面的确堆着很多新衣裳,桃红的、法蓝的,都可鲜亮可好看了。
叶莺看了眼睛都放光。
白术笑道:“没骗你吧。”
“姐姐怎地做这么多新衣裳?”瞧着还都不像是丫鬟平日穿的。
“嘘!”白术悄悄告诉她,“我马上就嫁人了,在准备嫁妆。这事只有公子和桑叶知道,你可别说出去呀。”
叶莺震惊,心痛。白术才比她大一岁啊,怎地就要嫁人了??
是配小厮,还是放了良籍自由婚配?
那她呢?
随即她想起来,长公子曾经许诺过她,以后她想回家,就会放她良籍。
叶莺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