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御:“景元,你怎么这么紧张,台上的选手你认识?”
景元瞥了眼台上的两个朱明选手,“错觉。”
月御:(盯——
景元的笑容依旧体面,礼貌。
没过一会,有选手下台,郁沐借工作之名脱了身。
怀炎望着擂台,眼皮耷拉着,苍老的面容有一丝恍惚。
“怀炎,不是说好今天去工造司吗?怎么来这了。”
月御嚼青豆的声音嘎嘣响。
怀炎并未开口,仿佛有什么沉重到不得阐明的情绪在积压,他的面容一贯慈祥,只是在将目光投望到更远方后,有片刻愁绪。
“景元,罗浮现任的百冶,有人选了吗?”
景元停顿少许,“自饮月之乱后,百冶之位空悬,工造司来报,需要更多时日重新选拔百冶。”
“是吗。”怀炎摩挲着椅子扶手,“那……”
景元垂下头,细细聆听。
怀炎的后半句终究没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景元知道,他为何而叹。
比试进行的不算快,身为将军,三人还需去更多地方走动,毕竟是庆典的第二日,也是各项活动正式开展的首日,得表现出一定的关注。
没过一会,月御急着去绥园参观狐人建造的奇妙洞天,先行告别。景元是东道主,不如身为客人的月御和怀炎自在,要听取各地云骑的汇报。
怀炎不受冗杂闲事烦扰,看了会比试,瞧见远处有家定制机巧的匠铺,来往商客众多,便起身,走向匠铺。
匠铺是家老字号,传承了多年,目前接手的是祖孙三代。
头发花白的老板趿拉着拖鞋,叼着一个小机巧件,正在门口的长桌案前修一个谛听玩偶。
壮硕的男人是老板的儿子,正在招呼客人,充当收银。
大厅内,蒜头一样大的小孩绑着头巾,稚拙地挥动冶炼锤,捶打一块烧的通红的陨铁。
他不算太高,柔软的黑发束在脑后,脸上有一道黑油留下的痕迹。
像。
很像,怀炎想。
只不过他的徒弟禀赋卓绝,得天独厚,小小年纪便能造出更惊艳的机巧造物,而非单纯挥动锻锤。
怀炎站在门外看了许久,久到老板把谛听玩偶修好后,发现了他。
“您是,怀老将军?”
老板在围裙上抹了下手,从案前走了出来,顺便瞪了儿子一眼,怪对方没及时招待。
“可有什么需要?”
怀炎一笑,“只是看看,这里的机巧颇有巧思。”
“我愚笨,净会捣鼓些不实用的……”老板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笑容。
能被怀炎夸奖,此等殊荣,即便是朱明仙舟的工造司匠人,也不见得能有几回。
怀炎的目光转向长案,上面放着一些客人寄送来修理的机巧物件,多是精密的玩具或装饰物,只有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
是一张机巧造物的图纸。
手绘图纸在当今的工造司中并不常见,只有某些秉持着老传统的家伙才保留着相应习惯,霜炭笔锚准的基准线格中,一台双足狐首火轮车跃然纸上。
排列整齐的精巧灰线勾勒出绝大多数部件,唯一一处空白,似是制作图纸的人举棋不定。
三道棕黄色的手绘线连接了空白区域,巧夺天工地将所有部分串联。
注意到怀炎的目光,老板像做学徒时被师傅抓住了错漏处,一脸尴尬。
“那是一个失败的作品,想设计新颖又完美平衡动力和准度,试验之后才发现,实在困难。”
怀炎拿起图纸,心中一动,指着那三条棕线:“这不是解决了吗?”
老板一头雾水地拿起,“这不是我画的……难道是刚才的客人?”
“客人?”
怀炎追问,“已经走远了吗?”
罕见地看见老将军流露出如此神态,老板往街口的方向一指,“是一个男人,往那边……”
怀炎当即腰板挺直,健步如飞。
越靠近街口,被擂台上比武的热闹吸引,人流便越大,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一个能让怀炎眼熟的背影。
很快,他意识到漫无目的地寻找没有任何意义。
怀炎停在街口,摘下斗笠,花白的头发绑紧,头颅低垂,半晌,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