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如此威严,又如此柔软。
丹枫深吸一口气,比起上次,这次舔舐枝角的动作带上了一丝慢条斯理,从最上头开始,一点点延伸向下,最后,他抿住了一片金灿的银杏叶,一不小心,磨破了一点点。
金色的汁液淅淅沥沥,流进他口腔中。
郁沐的哼声更响亮了。
丹枫刚要道歉,一道模糊的影像忽然顺着叶脉中流出的汁水钻入,几乎瞬间,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
那景象如此渺远,仿佛隔着万千岁月,云海翻卷,晨瞑暮晦,视角高远,如攀苍穹,茂密的树冠在视野边缘摇曳,那目光从天际垂落,落到一望无尽的海面。
这是……
丹枫一怔,很快,他看见了一缕柔软的金叶生长而来,亲昵地缠住了‘他’的手指。
不,那不是他的手指,那是……郁沐的。
这是郁沐的记忆,又或者说,这是永生长存的、建木的一瞥,如此短暂,又万分漫长。
他见丰饶垂化,建木生发,星槎竟天,五浊恶显,星神引弓,飞矢自天而落,树冠灰飞烟灭。
紧接着,雨别引海掩覆建木,那道视线又飘向了高高的海面,混乱又朦胧的时光转瞬即逝,直到……
波涌浪卷的甬道前,有人投来一瞥,他的面目在一众模糊的光影中无比清晰,有着湖绿色的龙目,凛然倨傲,不可一世。
丹枫知道,那是他自己。
在他注视着建木时,建木也在凝望他。
这目光如此深沉、庄肃、专执,如同旷古平淡灰暗的时光中割开一道裂隙,鲜活灵动,充满迥异的色彩。
“吾乃丹枫,尊号饮月君,膺责守望不死建木……”
他的声音在耳畔传来,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建木面前说的话。
紧接着,他看见了景元、镜流、白珩、应星,他看见了孤坐龙台的自己,挥舞击云的自己,蹙眉议事的自己,病中休憩的自己,以及……
再度回望建木的自己。
“喂。”
忽然,一道充满缱绻的呼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丹枫一怔,眸中的云雾尽数散去,面前,是郁沐不算清明的、湿汗淋漓的脸。
“……筑巢吗?”郁沐喘着气,半阖着眼,呢喃着问。
丹枫半晌没说话。
郁沐不解地睁开眼,却没有看清对方的神色。
他被丹枫抱了起来,挪到了床上。
“好。”
丹枫道。
第104章
床铺的枝蔓积蓄了厚厚一层,松软的承托起舒适的弧度。
郁沐眯着眼,身上生长出的枝叶慵懒又颓靡地往外平铺,像是毛绒玩具里的棉花外溢,让人没有落脚之处。
丹枫站在床边,脱下外套,露出精壮流畅的肩背肌肉。
他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细长的龙尾鳞片锃亮,水色深敛,在身后摆动。
他跪在床上,抓住郁沐的脚踝,俯身过去。
窗口的阳光在榻间洒下密密的光斑,照得他睫毛纤毫毕现。
郁沐能看清对方颈窝里积洼的汗珠,水滴流过胸腹,没入叶子们蜂拥推挤的地方。
他的喉咙一阵滚动,颈间软骨微微一滑,情热如同水流,汩汩流淌在每一支柔软的叶脉中。
整个树屋都在颤抖,叶子们推搡着、绞缠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它们在期待、兴奋、渴望,为即将到来的、酣畅淋漓的事。
郁沐朦朦胧胧的,脑子像塞了一团棉花,直到丹枫细细吻他的额角,水意过于浓郁,他才清醒一点。
他歪头盯着丹枫越发深邃的眼睛,对视几秒后,他抓住了丹枫的发梢。
他一边卷着,一边承受对方的啄吻。
忽然,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丹枫抬起眼皮,是叶子们封住了床,不仅如此,许多细小的枝干慢慢缠绕,从门口开始,仿佛要将这里包裹成茧。
“郁沐,你在干什么?”
丹枫道。
郁沐搂着丹枫的肩,手指不安分地在对方肩背的肌肉上划动,用鼻音道:“筑巢。”
筑巢?
丹枫看着地面慢慢变成巢的枝干,忽然一笑,他拨弄着郁沐腰后的叶子,如愿听到对方闷哭一样的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