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迢从小就是这样,一做坏事被抓包就会表现的格外乖巧。霍深眼中的冰川像是遇见了暖流,表层开始有了些许消融,他抓住江迢的手,“走吧。”
楚旭眼神阴鸷,江迢可以当着他的面和任何人离开,但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霍深!
“江迢,”楚旭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拉住江迢。
霍深在楚旭碰到江迢前就拦下了他的手,他食指和拇指钳在楚旭的腕中韧带上,眼中如深不见底的海,危险又沉沉。
楚旭心中一怵,下意识要退让,然而手腕上传来的难以忍受的疼痛又让他立马清明。他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在霍深面前的优势,嘴角一勾,忍痛露出一个得意又讥讽的笑,“你在害怕什么?”
江迢眉头紧锁,霍深为什么会认识楚旭?他想起前面他以为是楚旭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心慢慢沉下来。
楚旭感受到卡在他韧带上的力在一点点加剧,他痛的冷汗直流,却觉得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看来你也知道,他不过是用你来刺激我,想引起我的关注,以为这样我就能答应他对我的所求。”
他得意又恶毒的欣赏着霍深眼中压抑的风暴,觉得世间美景莫过于此。管你是天之骄子又如何,管你拥有如今的财富地位又如何。想要的人不是依然得不到,在他面前不也依然只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失败者!
江迢的脸色沉下来,他也不傻,他一开始确实以为楚旭有病。因为他虽然失忆,但是他对他自己还是很了解的。但霍深出现后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除了面对当年害死他爸妈的那些叔伯,江迢还从来没有见过霍深如此反感又厌恶一个人。江迢一时拿不准状况。
但楚旭最后的这段话让他彻底沉了脸,一股无名火在他胸口蹭的燃起,他很久没有如此想揍一个人了。
“等一下,”江迢拦住霍深,微微将他挡在身后,“能劳驾问一下我们两之前是什么关系吗?在一起了?还是在过一起?”
江迢的反应在楚旭预料之外,他得意洋洋的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即立马愤怒起来,他竟然敢打断他说话?!
江迢瞧见楚旭的反应,“哦,我明白了,就是我之前追过你,但是你没答应对吧?”
楚旭锋利的眉峰狠狠一挑,感觉自己又取回了优势。呵,说来说去不还是关心他答不答应,他正要开口。
江迢:“那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可以放心,我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当然,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
楚旭的眼中就像是住了一头被激怒的黑豹,他难以置信,又离奇愤怒。
江迢拉住霍深转身离去,他瞥见霍深脸上化不开的阴云,想起楚旭那段话,犹嫌不解气。就像是有人在他心口塞了一块硌人的冰渣,还冻着了他捂在心尖上连自己都舍不得说重一点话的人。
他收回跨出门的前脚,转身拽住楚旭的领子。他的动作很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凑到楚旭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沉沉不带一点感情,“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不准再出现在他面前。”
楚旭瞳孔微缩。
江迢说完就放开了楚旭的领子,他对上霍深的视线,露出一种“我没对他做什么,也没揍他”的无辜。他笑容讨好又乖巧,半推半揽地将霍深带上车。
“我好饿,好饿。你都不知道,这个影视园区的菜有多难吃,我中午几乎都没怎么动筷。”
“你早说你来了啊,我要知道就不去厕所了。”
庄祥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肯定是他告诉霍深他的去向。
“哎呀,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拿下角色。”
“不过我还挺有信心的,我觉得我发挥的很不错!”
“要不然我们庆祝一下吧,庆祝我发挥的如此完美。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回去自己弄?算了,你做菜放个盐都还要按照菜谱的用量用厨房称称准克数才放,等你做完我都饿死了,还是我来吧!”
霍深终于开口了,他凉凉地撇了江迢一眼,“你要烧房子吗?”
江迢听见霍深终于开口,高兴的不行,可算让他哄好了!江迢笑眯眯地,“那就去烧我哥的房子,我记得他最近经常住的是云锦路的那一套!”
霍深被逗的眼角弯了一下。
终于笑了,江迢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更深的笑意。他瞧着霍深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之前碰到楚旭的经纪人的那一次,我当时还和你聊过楚旭,你那时怎么也没有跟我说呀?”
霍深眼中的笑意仿佛被霜雪冻结。他的视线和江迢相交,漆黑的瞳孔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海,看起来静谧,却又蕴藏无数情绪。
江迢不知道为什么,他望进霍深的眼睛,突然升起几分难过。他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在霍深面前再提起那人。
每个人的人生的色彩不同,如果非要形容,霍深觉得他的应该是墨汁滴进一大缸清水的那种颜色。他望着街上的霓虹灯透过车窗落在江迢的脸庞,就像是江迢给他灰黑浑浊的人生中添加的那些彩色。
逼仄的宾利车内,寂静无声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霍深想,如果他这一生和江迢最终只是两条相交一段时间、就要各自奔向各自方向的两条直线,那他往后余生可能也不会再有任何色彩
如果理智的尽头是无望和痛苦,那他为什么不能选择堕落沉沦?
人人都可以有放纵的权利,为什么他一定要克制?
良久
霍深收回视线,他淡淡地靠回真皮的车座椅背上,望着前方堵在高架桥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因为我不想。”
江迢意外又惊喜,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霍深身上看到他这种带着微微任性和不讲道理的一面了。
霍深从小听话懂事,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一些任性捉弄等真性情。12岁遭逢变故,霍深变得更加沉敛。他不再和人交心,旁人几乎很难从外推断出他真实的心情和想法。江迢从前花了很多精力也想了很多办法,才慢慢让霍深不再恶其余胥。
他从医院醒来后,霍深虽然对他一如既往,但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和顾虑。他一直以为成年人就是如此,是因为他的记忆保留在四年前,他还没有彻底习惯如何当一个大人才会如此觉得不适应。
但他如今发现,不管他们是不是长大了,他都希望霍深在他面前能永远随心所欲。
江迢跃跃欲试地凑到霍深面前:“你看起来很讨厌他?”
霍深好整以暇地抚过腕间泛着极光般深幽光芒的表面,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十分平静:“我要是说我讨厌他,你会和他不再联系吗?”
“当然,”江迢就差指天立誓,他不知道之前是什么情况,但他永远都不会去喜欢一个霍深讨厌的人。
江迢的眼睛明亮,就像是高悬在天上独独只为他照亮前路的明月。霍深轻轻抚过江迢的眼睛,顺着他的鬓角,落在他的侧颈。他感受到江迢的脉搏在指腹下如鼓般跳动,一下一下,在他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也曾希望明月能够永远皎洁的高悬。但如果高悬的结果是可能不再独照他一人,那么他便将明月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