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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2页)

沈白聿淡然道:“有可能。”

纪小棠刷的站起来,道:“不行,我要去找她!”

沈白聿道:“去哪里找?”

纪小棠呆住了,站在哪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贝齿咬住殷红的唇,水光就在大大的眼睛里打转,只能语声破碎地道:“我,我不能……不能让她就这么……不能……”

她失魂落魄,凌非寒看得心中不忍,也起站身,道:“我跟你去吧。”纪小棠心头微暖,用力拿衣袖揉了揉眼睛,把个明媚可人的俏脸揉得一塌糊涂。沈白聿看他们的样子,只能暗自叹气——若非如此疾言厉色地给纪小棠个教训,这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将来还不定会闯出什么祸来,最怕就是她又无法保护自己,真出了事,悔之晚矣——见恶人已扮的差不多,他这才悠悠道:“先坐下来吧。”

他的声音里仿佛有种叫人不由不安定的力量,纪小棠和凌非寒对视之后,都慢慢地又坐了回去。沈白聿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道:“我和温惜花不打算查她,也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光凭一晚作息,难以断定她和左风盗确实有关。今日不论药儿生死如何,只这一点,已可落实。”

纪小棠也没明白此话背后的深意,只听他将人命如此视若等闲,心头一阵嫌恶,冲口道:“若我们现在赶去,药儿不一定死了!”

话脱口而出,她又暗自后悔,毕竟这全是自己惹来的祸事,生怕沈白聿动气,纪小棠只得羞惭地把头略低。漆黑如夜的眼睛静静凝视了她半天,沈白聿才淡淡道:“第一,那条岔路我看过,其中一边通往官道,另外一边是个村子,我遇见那村中打柴的樵夫,他说没见到有人经过,你们藏身的山洞便是他告诉我的。”这边官道通往江陵府,药儿拿着竹篮的模样,怎么说也不像要赶远路。纪小棠闷住了不敢说话,又听沈白聿道:“第二,我要告诉你,在这世间总有些事是你无可奈何的。”

沈白聿语声轻柔漫远,纪小棠呆呆望着他清瘦的半侧面,不觉泪珠挂腮,重复道:“无可……奈何?”

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沉重,又这样叫人切齿的四个字,在心中翻来覆去几遍,每一遍心就往下坠一分。又听沈白聿叹了口气,道:“对。因为无可奈何,你不能改变,亦不能逃避,只能负责。”

负责?她该怎样负责?若药儿真的因为她的缘故韶华而逝,她又如何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负起责任来?

纪小棠茫然地望着沈白聿,他已道:“即便负不起责任,你也必须明白自己背负了什么,一刻不可遗忘;因为即便你忘了,别人还会替你记着——恩怨难尽了,生死一息间,这就是江湖。若你想成为一个江湖人,就必须记住这一点。”

凌非寒已悄悄转过了头去,眼睛望着窗外绵绵的雨和逐渐黯淡的天色,他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东西,是不是也这样一刻不能遗忘?纪小棠不知道。她只晓得,那个自己梦里好玩好闹、任性妄为、多姿多彩的江湖,忽然离得这么近,又这么迫人,忽然变得半点也不可爱了。

沈白聿又柔声道:“倘若药儿死了,最大的责任不是你,而是我。因为是我将你卷了进来,亦是我告诉你她的事,更是我没有将其中利害关系讲明白。”他见纪小棠张口结舌,忽而露出个有些调皮,又有些捉狭的笑容,道:“要是将来枉死殿前阎王爷问起,你可莫要忘了我的名字。”

望着沈白聿那发梦也没梦到过天真温柔的笑脸,纪小棠和凌非寒都有些发怔,好会儿。纪小棠才抽噎着笑起来,道:“那、那我们拉勾勾,到时候你不许忘了,不许赖帐。”

沈白聿微笑道:“我不忘。”

无限的勇气似又从心中重生,纪小棠擦擦泪,又不好意思地展开个大大的笑脸。她纯净的容颜一笑开,就像是藏了整日的阳光也透了进来。见她心结已解,沈白聿心中宛尔:果然近墨者黑,这套温公子独家的哄人法子,他借来一用,也使得顺顺当当;话说回来,若不是之前那番冷言冷语说得太过,现在也不必自食其果了。

沈白聿只管暗自苦笑,却见旁边凌非寒也露出释然宽慰之色,不免意动。他知为何凌非寒她忧己忧、她乐己乐,便像自己、温惜花、定阳城中的人们为何对纪小棠另眼相看一般。纪小棠贪玩、鲁莽、倔强、不知轻重,却也任真、率直、坚持、知错能改,在这凄风冷雨之中,她就是活泼泼、明亮亮的暖阳。即便心肠铁硬如他,也不忍让纪小棠太早知晓这江湖的阴暗,许多猜度推想,亦从不愿出口——这恐怕便是温惜花说的:做大哥做久了的操心病。想到这里,沈白聿已不是苦笑,而是无奈了。

外面雨势渐小,三人便起身结了茶钱,告辞回去。

沈白聿和凌非寒先将纪小棠送回锦绣阁,见到爱女这么半边湿半边泥,衣衫不整歪歪斜斜的模样,纪大掌柜心疼得胡子都根根挤在一块儿了,赶紧安排人烧水倒茶生炉子。连声问候时,眼睛就直不赞同的往沈白聿身上瞟,给纪小棠瞅见,拉了拉老爹的衣袖,道:“我出了点儿事,是沈大哥和凌……凌公子救了我。”

纪和钧多少年没见女儿这么低眉顺目,乖乖巧巧的模样,差点激动得老泪纵横,赶紧换了副笑嘻嘻的弥勒佛脸,看得沈凌二人汗毛直竖。沈白聿交待了几句,忽然淡淡地道:“纪掌柜,我明早再来找你喝茶,凌公子也一起来。”

凌非寒怔了怔,道:“呃……好。”

纪和钧正要说话,沈白聿已道了声再见,翩然出门。凌非寒看了看纪小棠,脸又发红,道:“好好休息吧,明早见。”

纪小棠这才想起前后折腾了一转,凌非寒似已对自己释怀大半,不免喜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凌非寒像是终于想起先前龃龉,他愣了下,才忽而微微一笑,摇摇头去了。

纪小棠拖着脚追了两步出去,望着他和沈白聿消失的门口,痴痴地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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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白聿到锦绣阁门前,发现凌非寒已早早在那里等候,看模样竟是站了不下个把时辰。他前日故意没有说清时候,便是有心要看凌非寒的应对。两人见礼后,见凌非寒就默默跟在身后,也不再多说。沈白聿倒是在心中叹息:如这般坚忍的年轻人已不太多,只显得他早已习惯等待和忍耐。可叹的是,世间人与人的情感百千难计,却惟有仇恨,才给人如此巨大绵长的力量。

当下隐去心潮起伏不说,进了锦绣阁却发现纪和钧店也没开,和纪小棠一个左一个右,都坐在那里不说话,脸色都摆的好看得很,直似黑风双煞。不知这父女一对宝又闹了什么别扭,沈白聿也懒得问,只微笑道:“纪掌柜连把椅子也不给,好生小气。”

纪和钧这才觉呕气过了,不好意思地赶紧给两人拿来拖来椅子,又问道:“还是黄山毛尖?”

沈白聿摇头道:“这人真罗嗦,我还能挑剔么?紧着棠姐的好茶沏来就行。”

几人坐定,纪小棠瞅瞅凌非寒,望望沈白聿,再回头看看自家老爹,只觉气氛忽而凝重,也不敢造次,乖乖地端了茶盏喝得起劲。大半盏茶喝下去,纪和钧长叹一声,道:“沈白聿,算我服了你啦。”

沈白聿笑笑,也不说话,反转向纪小棠道:“小棠,你回后面休息吧。”

纪小棠怔了怔,却没像往常般跳起来,只是柔声哀求道:“我真的不能听么?”

沈白聿皱起眉道:“这要问你爹和凌公子,我作不了主。”

果然纪小棠闻言就转向老爹,道:“爹,你不准我听?”纪和钧心道果真女生外相,从前女儿要想做什么可绝不朝自己报备,现下旁人一句就乖乖听话,他这个老爹当的只有失败之极能够形容了。当下纪掌柜正自伤情,心中捶胸顿足,女儿又娇喝两声才反应过来。

纪和钧正色抚须,背后流汗,勉力道:“事关他人隐情,你还是不要听的好。”

纪小棠今次居然听了进去,咬着嘴唇想了半晌,她起身道:“那我就回后院去了。要是听完了,需得来叫我。”最后的话是冲着沈白聿说的,沈白聿看她行动如常,脚伤已无大碍,便含笑点了点头。

掠过心满意足回到后院的纪大小姐不提,纪和钧看女儿离开,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终于变成满面怅然,转向凌非寒,叹道:“早知终有这么一天,必有个凌家人会站在我面前,向我质问当年之事,却没有想到竟是你。”

凌非寒呆了下,两人昨日初见,纪和钧表现得泰然自若,怎么其实见过自己?就道:“纪大侠,此话怎讲?”

纪和钧哈哈大笑,道:“那时你还小呢,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凌家子弟众多,后生小子也不少,却有你愿矢志报仇,也算难得。”

他也不说难得的是凌非寒,或是凌家,这话凌非寒却当即就听懂了,想到家中同辈与长辈成日只管闹分家顾产的模样,也忍不住俊脸微红。纪和钧见他尴尬,反笑道:“家大业大才来这些烦恼,小门小户想闹还闹不起来呢。你看这武林天下,多么大的盘子深下去,好似一锅红烧肉,鲜香味美,热气腾腾,谁不想分一杯羹?就怕没本事的,端着碗里看着锅里不说,好容易吃下去口,也会烫得吐出来。对不住,我老纪是个粗人,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赋比兴,让你们见笑了。”

见凌非寒容色稍缓,纪和钧又对沈白聿道:“莫要怪我扯东扯西,其实当年种种,实在是和他家这些家门事不无关系。接到凌家飞鸽传书,江陵助拳这前头的琐碎事也就不说了。却说到了之后,我明察暗访,动用各种人脉,想要找出左风盗些许蛛丝马迹,却十几日没见动静。凌家在江陵扎根极深,自凌落人后多年来人才凋敝,逐渐弃武重商,反而攒下番家产。那家中遭劫后剩余的老幼多是不谙江湖事的,见我肯仗义多方奔走,又未见结果,终于生出些嫌隙——哈哈,我把凌公子当作小辈,有话也不怕直说——便有人怀疑我老纪想借机趁火打劫,明为帮忙,暗敲竹杠。”

凌非寒当下便心里暗叹,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晓得家中一些亲戚商人重利、锱铢必较。却把纪和钧这样一个急公好义、鼎力襄助的大侠也给当作防贼般猜度。

他心中思绪万千,纪和钧又洒然道:“我老纪混江湖混得皮也厚了,脸也没了,也不怕他们背后跟前瞎嘀咕几句。只是后来出了件事,倒真把我追凶缉贼的一腔热血给浇灭了。”

知道终于说至戏肉,许久不搭腔的沈白聿也放下了茶杯,和凌非寒凝神细听。纪和钧道:“我查了些时日,总算有了线索,离开江陵了两日。回来就听说,失盗的其中一枚小小的春燕衔泥玉佩,居然在家中一个小厮身上找到了。”

“左风盗来袭的日子,凌家正好有不少佃户月利,老太太也忙着办寿辰收了许多贺礼,哪里有这样的巧事。当下他们便咬定那小厮与外人勾结,私设刑堂,把他打得不成人形,我回来之时已只剩下半条命,双手尽成废人。这小厮倒也硬气,无论如何也不肯低头,死活说这玉佩是凌家大少奶奶私下给他的赏钱。可惜他不说倒便了,一说可不是捅了马蜂窝:凌家大少奶奶已死于那晚左风盗来袭,这样讲不止死无对证,还惹来有人闲话。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我看那孩子生的眉清目秀,双眼坦明,若非是大奸大恶之辈,就是个真心真面之人。他才不过十四五岁,如何有那等心计,心中不忍,就想劝凌家莫要贪急误事,冤枉好人。结果正好给抓住话头,没泼掉的脏水自然都招呼过来。起初我也没动气,只是安心跟他们好好讲理,后来越听越不象话,心头火起,就想今次帮这小厮开脱完,就拂袖而去不管了。

“那小厮当时已被打得站也站不起来,那时忽生蛮力,死命挣脱开来,爬到我面前,噌噌噌给我磕了三个响头……滴水涌泉哪,纪某人不过替他开脱几句,却怎么受得起这样大的礼。我半生为他人奔走,只有这三个响头的缘由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也是最受之有愧的一个。磕完头,他强自翻身坐起,挨着椅子站起来。当时他口中尽是血污,舌尖已给咬破,牙齿也碎得不胜几颗,说的话却似是用了心肺的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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