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曲邬桐夹起一颗烧卖,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红灯即将转绿,梁靳深皱眉,歪了歪脑袋,踩下油门,语气严肃:“你自己先吃,我开车不方便。”
曲邬桐没想到自己难得讨好他一次,反而收获的是硬邦邦的反应,有些难以言喻的委屈。
一下子就饱了,将叉子放进饭盒,盖上盖子,曲邬桐别开头,盯着窗外飞驰的夏日树影。
认真开车,双手不离方向盘,眼睛紧紧粘在前后左右车道上,梁靳深也没有说话。
车内一下子被安静淹没。
停车,下车,拿上行李箱,梁靳深接过曲邬桐手里的饭盒,不放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解释:“驾驶过程中需要专心。”
曲邬桐推着自己的行李箱,低头看路,没有什么表情。
“特别你坐在车内,我更需要认真开车。”
梁靳深隐约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跟上前,鼓起勇气牵住她的手,柔声说。
拢住情绪,曲邬桐翻过这个话题,对着进站口的人脸识别机器扬了扬下巴,中止这个话题,提醒他:“身份证先拿出来吧。”
上车,曲邬桐在窗边位置坐下,将过道位置留给梁靳深;放低座椅靠背,落下小桌板;拿出电脑戴上耳机,每周惯例播放起《普通罗曼史》更新的最新一期播客,毫无保留地支持林之澄。
继续昨日未完善的工作,曲邬桐敲打着键盘,从耐心整理着满满十几页的病理分析,思考着进一步治疗方案的优化。
来访者隐私已被她加密处理,所以她也没有避讳一旁的梁靳深,皱着眉,圈点加粗文档中的细节。
根据这名来访者既往心理咨询记录与评估报告,来访者刚结束一段创伤性的亲密关系,产生了持续性的情绪低落、情感闪回现象;并伴随着生理性应激反应,如反胃呕吐等躯体化症状。
同时来访者在人际关系中也产生回避行为,无法与异性进行正常沟通与交流,极大影响日常生活。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曲邬桐敲下文字,点击长按拖动高光加亮,保存文档,阖上电脑。
一扭头,她就对上梁靳深紧绷的眼神,双手环在身前,脸色有点苍白。
皱眉,有点担心,摘下耳机,曲邬桐凑近了轻声询问,“是晕车了吗?”
摇头,喘息,梁靳深好像刚从什么恶劣的状态中挣脱,垂着眸躲着她的目光,“有一点。”
“喝点水吧。”曲邬桐误以为真,热心地低头从包里拿出保温杯。
杯子里是梁靳深上午为她准备的鲜榨番茄汁,出门前还特意加了几块冰块。
接过保温杯,指尖相碰,她的体温好像总比他更高,梁靳深从短暂接触中汲取温暖。
仰头,喉结滚动,连着融化得差不多的冰块一起吞咽,番茄酸甜的清新气息冲散所有坏情绪。
“下次我们再出门,还是要带一点晕车药。”
接过水杯,曲邬桐看着他明显好转的脸色,一颗心总算平稳落地,碎碎念地更新着出行经验。
被她自然而然使用的“我们”这一字眼抚慰,梁靳深虚虚攥了攥拳,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温驯地答了一声:“好。”
动车逐渐驶离京市,天气愈明媚,曲邬桐的好天气综合症作。
被京市连日的阴雨天泡得皱巴巴的心情一下就闪亮了起来,她仰起脸迎着太阳,进行光合作用。
在手机上的天气软件中输入县城的全名,梁靳深预先了解着当地的天气。
“难得一路晴天。”他对着曲邬桐展示手机屏幕上那个明晃晃的32°。
曲邬桐也惊讶:“居然没有下雨!”
生活在小镇上,就像生活在某头不知名鲸鱼的肚子中。
潮湿闷热,时不时还会毫无预备地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浇湿。
在书包侧边袋中随身放入一把雨伞是县城学生无需教学就领悟的小镇生活守则。
可曲邬桐早上总是赖床,每次早读几乎都是踩点到,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来关注雨伞有没有安安稳稳躺在书包里。
屋漏偏逢连夜,几场夏季对流雨总是精准地在她忘记带雨伞的时刻落下。
曲邬桐的解决办法主要靠淋雨,等雨停与林之澄。
如果林之澄那天是父母来接送,那她就会把雨伞借给曲邬桐;如果林之澄是自己回家,就会绕一段远路撑伞送曲邬桐回家再离开。
曲邬桐总觉得爱情与友情的界线很模糊,有的爱情像友情,有的友情像爱情。
在县城独自生活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曲邬桐总是提心吊胆,害怕林之澄不再喜欢她。
林之澄用《我的天才女友》来譬喻曲邬桐,曲邬桐也将《油炸绿番茄》赠予林之澄。
在相依为命的几年中,奶奶曾给曲邬桐起过一个小名——“柿柿”。
不是“柿子”的“柿”,而是“西红柿”的“柿”;奶奶希望她有一颗鲜红的心脏。
一个名字就是一个符号,“柿柿”是独属于她与奶奶的接头暗号。
而奶奶去世后,知晓这个暗号的权利让渡给林之澄。
高三毕业暑假,曲邬桐与林之澄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的《油炸绿番茄》
纸片花园,红色雨伞,假圣经誓言与恶作剧婚礼,两人能够如同背诵语文高考必背古诗词一般默读电影中的每一个剧情。
对着电影郑重约定,两人的独居生活开启第一天,都要去互相的厨房中做一道“油炸绿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