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愿轻笑,眉眼弯弯,面色依旧苍白:“多谢小侯爷夸奖。”
宋敛扣住那截伶仃腕骨,气息拂过他耳畔:“可惜再名贵的墨,终究要焚于松烟。”
马车忽然颠簸,贺愿额角撞在宋敛胸口。
他下意识的护住贺愿的后脑,利箭破空声传来。
宋敛反手甩出折扇,扇骨绞碎三支透帘而来的弩箭。
他掀帘跃下时,还不忘叮嘱道:“待着不要乱动。”
贺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乖巧的点了点头。
马车外的打斗声如惊雷般响起。
一直未出声的云晚寒缓缓挪到了贺愿身侧。
“哥哥,小侯爷那眼神,倒像是在看仇人。”
贺愿恍若未觉马车外的打斗声,翻页的指尖稳的惊人:“他气的是我既病骨支离,偏偏又占着贺氏独子的名分。”
“可当年分明是……”云晚寒声调突然拔高,却被冰凉的掌心给堵了回去。
贺愿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见后者点头,他才松开了手。
“慎言。”贺愿忽然微微侧身,躲过了刺入马车壁的一支冷箭。
飞溅的木屑落在书页上,像是替他做了批注。
马车外的宋敛垂眼盯着指间半凝的血渍,手帕沿着骨节游走,将蜿蜒的暗红尽数擦去。
抬眸时,车壁上斜插着的半支冷箭正正映入眼中。
宋敛脚下快走两步,掀帘而入。
贺愿膝头摊着翻至泛黄的《玉壶野史》,青丝垂落肩头,执卷的指尖连晃动的幅度都精确如尺量。
箭杆穿透的裂痕正悬在他耳侧三寸,碎木屑星星点点落在书页间。
宋敛反手拔出箭矢时,车壁应声裂开蛛网状。
“贺公子好定力。”
箭矢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方才箭尖再偏半寸就能取你性命,你倒能置生死于不顾的读圣贤书?”
车帘重重摔落的闷响中,那卷《玉壶野史》终于轻轻合拢。
贺愿拨了拨将熄的香灰,望着地上残留的木屑无言。
暮色渗进窗棂时,马车正碾过最后一缕残阳。
客栈檐角悬着的褪色酒旗在风里翻卷,泼出几点昏黄烛泪。
宋敛叩击车壁的指节染着霞色,骨节与榆木相撞,惊起檐下栖鸦。
“当心门坎”云晚寒托住贺愿手肘,白裘下摆掠过青石阶上未化的薄霜。
少年指尖无意识摩挲兄长腕骨。
柜台前,宋敛抛起的铜钱叮当落在账册上:“只有两间?”
他尾音裹着砂砾般的倦意,目光却穿过掌柜肩头,落在贺愿被风掀起的裘衣缝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