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取人性命者,掌心才会烫如烙铁。”
宋敛抱臂斜倚床柱,看着少年被热气熏红的眼尾:“那你该庆幸我的剑还在鞘中。”
话音未落,贺愿突然将药碗塞回他手中。
素手翻展如白蝶,掌心赫然浮着胭脂色的烫痕。
那抹红顺着生命线蜿蜒,恰巧停在姻缘线尽头,恍若朱砂画的囚笼。
“宋家的待客之道……”贺愿将伤处凑到月光下,腕间衣物窸窸窣窣,“倒是格外灼人。”
宋敛突然攥住他手腕,拇指重重碾过烫伤。
感受到掌中脉搏骤然加速,他俯身贴近少年耳畔:“贺公子这般娇贵,怎么在玄武国活到十九的?”
窗外忽起夜风,吹熄了最后一盏油灯。
贺愿梦到了十二岁——
玄武国疫病横行的第三个月,乌鸦啄食着城门口的腐尸。
云映月从医馆回来时,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她背上伏着个锦衣小男孩,金线绣的云纹在月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阿娘,这是谁啊?”贺愿攥紧正准备研磨的草药,药杵在石臼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云映月将人安置在榻上。
“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走丢了。”
她掀起男孩衣袖,暗红色丘疹如同撒落的朱砂,其间几粒已然溃烂成月牙状的疮。
“啊!”云晚寒一声惊呼,捂住了嘴。
“别怕。”贺愿微微侧身,护住了身后微微发抖的弟弟。
“愿儿,去把我带回来的药包给煎了,要文火。”
云映月打来热水,手帕轻轻擦去男孩额角的细汗。
昏迷的男孩却突然攥紧了云映月的腕骨。
“母后……”
虚弱的,几近于无的声音。
贺愿闻言,僵立在了檐下的阴影里。
他猜到了男孩的身份,更何况云映月。
“阿娘……怕……”云晚寒拽着云映月的衣角,直往她身后缩。
等贺愿将最后一滴药汁倒入碗中时。
屋内躺着的人却换成了云映月。
“阿娘!”云晚寒跪在床榻边,哭喊声被雷鸣碾成齑粉。
贺愿扔下药碗跑过去,却连云映月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愿儿,要成为大虞的骨……”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衾被间残留的安神香混着血腥气,像团湿冷的蛛网缠在肺腑之间。
贺愿试着蜷起指尖,关节发出枯竹般的脆响。
“小侯爷?”
床帐随轻唤晃动,云纹在晨光里泛起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