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热锅子,应该很合你胃口。”
贺愿碧落色袍角在青石板上曳出涟漪,到底没能挣开这看似散漫实则缜密的桎梏。
两人衣袖纠缠着穿过大街,沿路酒旗在暮风里招展如幡,糖人摊子飘来的焦香与胭脂铺的蔷薇露混作暧昧的雾。
醉仙楼三层朱漆飞檐下,座无虚席。
跑堂早候在滴水檐前:“小侯爷,您要的包厢在楼上,菜品已备好了。”他做出个引路的姿势,“这边请。”
木楼梯吱呀作歌,行至转角处,忽有雕花门轰然洞开。
四皇子谢闻知斜倚门框,白玉冠歪斜着垂落流苏,手中琥珀酒液泼湿了孔雀氅衣:“稀客啊,这不是断案入神的宋少卿吗?”
他目光如浸了油的蛛丝,黏腻腻缠上两人交握的手:“不知这位玉面郎君……”
“这是易王殿下。”
谢闻知身后雅间里箜篌声骤歇,舞姬石榴裙掠过满地碎玉。
谢闻知眯眼打量贺愿眉眼,忽地嗤笑:“早闻贺夫人流落玄武……”
话音未落,便被宋敛截下:“上月运河司那批失踪的蜀锦,殿下可知如今裹在谁家外室身上?”
宋敛指腹缓缓摩挲着贺愿手背淡青脉络,笑意凝作冰棱,映得眼尾朱砂痣如未凝的血。
檐下铜铃叮当乱响,谢闻知额角沁出细汗。
宋敛却已携着贺愿拾级而上,木质楼梯吱呀声里,他俯在少年耳畔低语:“这家鹿筋煨的软烂,正巧配壶热酒?”
推开包厢的门,贺愿垂眸看向仍被紧扣的掌心,苍白的皮肤上已然浮起淡红指痕。
“小侯爷。”他扬起被桎梏的手,二人肌肤相贴,“戏要演到几时才算完?”
宋敛低笑一声松开手,却仍用拇指摩挲过他腕间跳动的血脉。
贺愿揉着僵硬的手腕,冷眼瞧着宋敛将酒液注入杯盏中。
“尝尝。”宋敛递酒的动作轻的像在献宝。
“小侯爷忘了我是个病秧子了?”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贺愿还是拿起酒杯尝了一口。
宋敛支着头,眼神像嗅到蜜糖的豹子:“用雪梨汁煨过的桂花酿,连三岁孩童都醉不倒。”
温酒入喉泛起桂花香,竟当真尝不出半分辛辣。
斜倚凭几的宋敛忽然倾身,指尖掠过贺愿蜷起的小指,邀功般的开口:“特地吩咐将酒瓮浸在温泉半日,可还受得住?”
贺愿瞥见对方玄色衣襟内隐约可见的玉环,随着呼吸起伏没入阴影。
他转着空盏轻笑:“方才你不是说连三岁孩童都醉不倒吗?”
“这般费心……”
宋敛截住他的话头:“殿下金枝玉叶千金贵体,自然要费些心的。”
贺愿放下空盏,难得的玩笑:“哪就这么娇贵了。”
嘭——
醉仙楼外的金明池畔千万朵火树银花次第绽放。
琉璃窗棂将漫天流霞裁成细碎光斑,落在贺愿半垂的鸦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