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谢止轻声唤道。
那孩子惊弓之鸟般弹起身,却在看清来人时露出天真笑意。
谢止这才发现对方怀里紧紧搂着那件狐裘大氅,金线绣的螭纹沾满碎雪。
“他们说殿下病了”
谢三手中紧紧揪住大氅,冻裂的指尖流出点点猩红。
“就像去年冻死的白孔雀,漂亮的羽毛掉光了,躺在雪里一动也不动”
谢止忽然惊觉那日高烧时攥着诗集呢喃的“雪”字,原是应在此处。
这个孩子实在过于单纯。
“既然是皇子,就该有个正经名字”
他抖开诗集,梅香混着药香在雪地里散开。
谢三凑过来时,发梢的冰碴蹭过他手背,凉得惊心。
“太傅常说说‘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但我不喜欢这句”
谢止的指尖停在《早梅》篇。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突然起了夜风,树上积雪落满书页。
谢三伸手去拂,冻疮绽裂的手指在“雪”字上拖出血痕。
“雪尽……”
谢止突然握住那截手腕。
“就叫雪尽如何?春到南楼雪尽……”
怀里的孩子突然站起身。
谢雪尽正盯着宫墙上某道裂缝,月光从那里漏进来,照亮他那张和谢止一模一样的脸。
“殿下可知……”
谢雪尽的声音轻得像落雪。
“我们出生的那日,国师说双生子有一个是祸星”
他手中攥紧了谢止的袖口。
“可为什么?被关在冷宫里的,是我?”
谢止愣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从不知自己身上,还有如此一庄密辛。
谢止的太傅只教了他伦理纲常,治国之策。
未曾教过他,如何面对自己亲弟弟的眼泪。
他学着记忆里母后的模样,站起身轻轻的抱住了谢雪尽。
瘦骨嶙峋的身体硌的谢止心脏疼。
“抱歉”
谢止轻轻的拍着弟弟的后背。
“我从不知还有这样一件往事”
怀中人的眼泪染湿了他的衣襟。
“是我负你,是皇兄的错”
“是皇兄偷了你七年金枝玉叶的生活”
直到谢雪尽的情绪慢慢平复,谢止才松开了手。
万金一匹的七彩罗制成的衣衫被他用来给谢雪尽擦眼泪。
“后日是上元节,戌时金明池会放花灯,站在宫墙上可以看见满城人家放的天灯”
谢止用袖口拭去谢雪尽最后一滴眼泪。
“皇兄带你去看好不好”谢止揉了揉他枯黄的头发。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谢止解下玉冠藏在梅树下。
他给谢雪尽系紧狐裘带子,手指擦过对方锁骨处的淤青:“若是遇到侍卫,就说你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