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仰头饮尽凉透的茶,喉结滚动。
“我裴郁还没瞎到认不出自己的再生父母。”
贺愿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他缓缓道出云州案的陷阱,封陵王府的疑云,以及半个时辰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宫闱对峙。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钉在夜色里。
“他要我亲手将安岁华钉死在弑君屠将的罪名上。”贺愿的指节发出脆响。
“用七千白袍军的血。”
裴郁把玩着空茶盏,瓷器在指尖转出冷光:“易王殿下这是要拉我上贼船?”
“今日早朝……”
贺愿的蟠龙玉珏被他重重的搁在了案上。
“我要金羽卫守住紫宸殿。”
“一个活人都不会给你放走。”
裴郁接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出戏,我陪您唱到底。”
“姓贺的。”裴郁忽然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身影,“你欠我的酒债,怕是两辈子也还不清了。”
卯时整,紫宸殿内已站满了文武百官。
裴郁腰间挂着那把银色横刀,倚在殿门处,紫袍玉带,神色如常。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不安。
贺愿那小子自昨夜离去便杳无音信。
九龙御座上,谢雪尽一袭明黄朝服,冕旒垂下,遮住了眼底青黑。
平华侯告假的折子被他扔回了案上。
昨夜掌心的伤口藏在龙纹广袖下,唯有扶在鎏金扶手的手指偶尔轻颤。
“启禀陛下!”兵部侍郎李义抢先出列,“雁门关外八百里加急,突厥兵力突增,可汗亲征,镇北将军请调八万援军!”
朝堂霎时哗然。
谢雪尽眸光微动。
宋敛要的正是安岁华暗中掌控的那八万兵力。
可满朝文武,无一人知晓,那八万兵力是在安岁华手中。
“臣有异议!”丞相赵垣高声道,“白袍军旧部近日因易王陨落而聚在一处,此时调兵恐生变故!”
帝王轻笑如碎冰,冷冷的砸在赵恒身上:“丞相的意思是,朕的将军会谋反?”
“微臣不敢!只是昨夜听闻金羽卫小队统领称宫中有刺客。”
裴郁按在刀柄上的指节骤然发白。
殿外朝阳初升,一缕金光正斜斜刺在他袖中的易王玉珏上。
“刺客?”
谢雪尽忽然抬手撩开眼前玉旒,露出那双淬着寒星的眼睛。
“朕倒不知,丞相何时开始过问起禁军巡防了?”
赵垣袖中密信已被冷汗浸透。
他手下昨夜亲眼见帝王殿中翻出黑影,此刻却要装聋作哑:“老臣只是忧心陛下安危。”
“说起安危……”
谢雪尽忽然倾身向前,明黄龙纹在晨光中流转。
“朕倒想起一桩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