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尽!”贺愿厉声打断,却被身侧的宋敛一把拽住衣袖。
他抬眼望去,正对上谢雪尽从珠帘后投来的目光。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
许多年前在玄武国的雪夜里,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看透生死,再无留恋的眼神。
“呵。”谢雪尽忽然轻笑一声,珠帘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这么多年过去,朕仍记得当初是如何……没能护住贺骁的。”
他的目光落在贺愿眉宇间,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朕不是个好皇帝,未能替皇兄守住这大虞江山……”
他抬手摘下冠冕,露出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
“今日,朕便传位于易王贺愿。”
谢雪尽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群臣心上。
他缓缓从身后案上取出传国玉玺,双手捧至贺愿面前。
贺愿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设想过千百种与谢雪尽对峙的场景,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怎么?”谢雪尽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朕这皇位,你不想要?”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华系舟一袭银甲立于殿前,手中长枪直指苍穹:“玄武二十万大军已控制九门,请新君示下!”
群臣哗然。
宋敛忽然单膝跪地:“请陛下登基。”
这一跪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满朝文武纷纷跪伏,山呼万岁之声震得殿梁微颤。
贺愿却只是死死盯着谢雪尽手中的玉玺,喉结滚动:“为什么?”
“因为朕累了。”谢雪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这二十三年……朕每日都在想,若是当年死的是朕……”
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
心上人死于怀中,江山社稷也已后继有人。
谢雪尽是真的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他抹去唇边血迹,转向贺愿:“这些年,朕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所以你故意派我去边关送死?”贺愿冷笑,“放任赵恒残害白袍军旧部?”
谢雪尽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放在案上:“白袍军七千亡魂的冤屈,朕今日一并还你。”
虎符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是剩余八万白袍军的信物。
宋敛突然上前一步:“陛下好算计。”
他耳垂上的莲花坠子无风自动,殷红流苏恍若泣血。
“让阿愿亲手了结仇怨,再以退位为名……”宋敛的指尖按在剑柄上,“是要他背负弑君篡位的骂名?”
谢雪尽闻言竟低笑出声:“宋敛啊宋敛……”他忽然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明黄龙袍上。
“朕若真想害他,又何必等到今日?”
他踉跄着抓住贺愿的衣袖:“你父亲出征前……曾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贺愿不得不俯身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