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晃晃的倒打一耙。
她还等着齐昱同她争辩,她就可以借坡下驴,用齐昱回击她的话去搪塞他。
毕竟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算不上是完全清白。
齐昱还支帐篷了呢!
她因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着,全然没注意到齐昱的反应。
他那副窘迫模样……就好像她真的说中了一般。
然而齐昱是谁啊?大咸应辩经扛把子!咸应嘴炮第一人!
他只慌了片刻便又回过神来,也用《大学》的原文回击她:“汤之《盘铭》曰:039;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039;《康诰》曰:039;作新民。039;《诗》曰:039;周虽旧邦,其命维新。039;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齐昱口中的“汤之盘铭”,是指商汤王刻在浴盆上的箴言,其本意是为了在洗澡的时候警醒自己:如果今天能涤尽身体上、心灵上的尘垢,使身心都焕然一新,那就应该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
他用这个典故的意思就是——
我并不是在以恶意揣度你,而是以师长的身份敦促你,要每日三省己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严以律己,以礼待人。
这也确实……没毛病。
都搬出师长的架子了,那她真辩不过。
卫怀序撇了撇嘴,只觉得怎么看齐昱怎么讨厌。
但好在生辰日强上一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抄写也不用接着抄了。
她卸了力,又恢复平日里的懒散样。
回想起刚刚在马车上看到的寓言,她叹了口气,以礼请齐昱在她身旁坐下。
齐昱别扭了两下,坐到了与她稍远的位置上。
卫怀序也不再管,只是一手撑着脑袋歪头问她。
“九年前我与先生初见,先生在辩经会上仅凭四字便胜过了我。然,时过境迁,不知对于当下局势,先生又欲做何等论断?”
“自是剿灭乱党。”齐昱理所当然道。
“若乱党如春风野草,层出不穷,又当如何?”
“那便二桃杀三士。”
“可……分桃的那个人……”卫怀序有些茫然,“真的是正确的一方吗?你又怎知……分桃的三人该死呢?”
“分桃子的那个人,手上明明有数以万计的桃子,可他……只愿意分出两个桃子给天下名士,其余的桃子,却尽数到了德不配位之人手里。”
齐昱颔首,没有回话。
他自然知道是这个理。
但……
“但若无人分配桃果,天下又当如何?”
“那就由活下来的那个人来分配。”卫怀序蹙眉,忍不住去抓齐昱的手。她将齐昱的大掌裹在手里,眼底不自觉泛出泪花。
“难道……不应当如此吗?被杀的名士不应当反抗吗?为什么……为什么名士不论做什么,都要被杀掉?”
保皇要被宦官杀,谋反要被皇帝杀。
到底该如何?
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明明有着现代带来的知识与远超于时代的眼界,为什么卫黍还是要死?
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事,却还是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
齐昱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双颤抖的手,叹了口气回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