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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绥平（第2页）

“不可高声。”周敷叹一口气，“陛下让宁王伴驾，哪还有本王什么事。”

声音越来越近，崔萑急忙找地方躲避，但四周都是桃树，他还来不及藏身，周敷和四喜就迎面而来，但两人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径自从他身旁走过。

这次梦境，好像和从前都不同。

崔萑是个身在其中的旁观者。

崔萑根据两人对话中的女皇祭祖，推测时间应当是神狩十一年。

这次祭祖之后，女皇回京途中大病一场，将皇三子改回徐姓并立其为太子，封皇四子为泰王。泰王在受封当日薨逝，半月之后女皇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天元。

此次祭祖，无疑是皇帝人生的转折，也是赵国恢复徐姓的新起点。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成为纠缠皇帝的噩梦？

崔萑试探几次之后发现此次梦境中的人果然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便放心大胆跟在绥平王身边。

女皇还有三天来到洛州，当地长官纷纷上门拜见绥平王，想与之商讨接驾事宜，但周敷一概不见。

周敷的次子周祈亲尝汤药后才送给父亲，顺势劝道：“父王不必过分谨慎了。陛下此次亲自祭祖，没有让宁王代劳，自然是顾念着父亲在此，要重叙母子之情的。良机难得，父王定要把握住了。接驾伴君兹事体大，错漏不得，父王早些和官员们商定各项流程才是。瞻前顾后，又要让宁王占了先机，我家再无翻身机会了啊。”

周敷看着那黑药汤子就不想喝，眉头紧皱，摆手道：“你懂什么，皇帝生性多疑，若不是我这几年在洛州闭门谢客，不和官员来往，大哥二哥的下场就是我的榜样。”

“陛下老了，手段不似从前那般凌厉了，也格外重视亲情。四皇叔在京城并不安分，陛下也一直纵容着他。”

“平常人家尚且宠爱幺子，人老心软，却也软不到我身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免错一事，那些人我是一个也不会见的。”

“可若是怠慢了接驾，陛下又有责罚。”

“愚鲁之人有罪却不至死，有觊觎之心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还是对陛下知之甚少才会说这些糊涂话。罢了，休要再打掐尖冒头的主意了。”周敷摆手让儿子退下，“你多学学你大哥的沉稳，小心驶得万年船。近日要格外安分些，不要胡乱掺和。等皇帝驾临，我们只管和洛州官员一起接驾就是。”

周祈还有话说，但周敷警告地看他一眼，他便打住了，转而道：“父王您头疾难断病根，趁热喝了药吧，凉了就失了药效。孩儿亲尝过的，不苦。”

“不喝。”周敷被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头痛起来了，很不耐烦道，“用过多少名医典方都不见效，左不过是些安神定心的药，只叫人昏昏欲睡，醒来还是一样头疼。”

“父王，孩儿以血肉入药，或许能有益于父王痼疾，不妨一试。”

周敷这才抬眼看自己的次子，刚来洛州时，他还不到十岁，如今已经束发了。目光炯炯有神的少年，心里主意很定，和他那怯弱的大哥完全是两种人。

长子次子都不是正妃所生，所以周敷迟迟没有确立世子。

若他是得宠的皇子，当然要立老二为嗣，传承万世基业，史书留名。可他自身难保，过一天算一天，凡事都想求稳。老大待人宽厚又不冒进，虽然多少显得有些窝囊了，但不会给他惹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周祈说的不无道理，说不动心是假的。但大哥二哥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皇权之下无亲情，周敷实在是怕了。女皇虽是生母，更是皇帝，伴君如伴虎，保命要紧。

周敷不甘心却无可奈何，正叹气，一双稚嫩的小手扒着桌沿要端药碗。

周敷没注意到玉京子是什么时候进的书房，正要叫老二把小丫头带出去，却见女儿扎破了指头往药碗里滴血。

周敷忙把女儿抱起来：“玉京子这是做什么？”

小女孩疼得眼泪汪汪，却环着父亲脖子认真道：“二哥说儿女的血肉能让亲长的病快快好起来，二哥是儿子，玉京子是女儿，药里加了我和二哥的血，爹爹的头痛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着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为周敷按压额角。

七岁的小姑娘，长得比别人慢些，头发也又软又黄，只因绥平王府生活拮据，没有锦衣玉食养育孩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诸子女中，唯有玉京子是结发之妻所生，不称父王，脆生生地喊爹爹。

周敷鬓边已生出白发，年过四旬的男人湿了眼眶。

女儿替父亲擦拭眼泪，凑在周敷耳边道：“爹爹不要哭，娘亲看见爹爹哭也要伤心的。”

绥平王妃莫氏是周敷的结发之妻，自少年时与之携手至今，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

莫氏年轻时天姿国色，是长安第一美人。为人大度有容，周敷的侧妃侍妾都是她亲自纳进门来，将庶子们视如己出。

这样一个贤惠温和的女人却福薄命薄，生下玉京子之后便体虚羸弱，勉强撑过七年，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周敷晚间去看妻子，在病床前还是没忍住落了泪：“都怪我误了你。你这病，若是在长安，早就治愈了，何至于……”

莫氏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夫君：“三郎要振作起来，这次祭祖是回京城最后的机会了。我命已至此，万事俱休。祎儿还年幼，若只是做个无宠的郡主，终究一世不得快活。三郎，我只有祎儿这一个女儿，这些年跟着我们受了太多苦。我知你疼她爱她，视她为掌上明珠。但这还不够。”

周敷闻言周身一震，心跳如擂鼓，定定地看着妻子：“锦娘，你的意思是？”

莫氏病容憔悴，眼中却迸射坚定的光芒：“我要她做万人之上得天下奉养的公主！”

夫妻密谈了一夜，终于定下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