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长安初见那夜一样。
不同的是,当时夜色暗沉,崔萑看不清浮星煜的神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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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吗?我聪明的萑萑。我喜欢你聪明的头脑。”浮星煜此时笑得很宠溺,伸手要揉崔萑脑袋。
崔萑脸色发红地躲开,低声道:“猜到了。即使帝后二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并且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宁王,但女皇没有把话挑明,责罚也并不算重,没有明确地在儿子和侄子之中做出抉择,甚至有些包庇宁王。背水一战却没有扳倒敌人,皇帝当然会怕。他的心结便是他的帝位,那段生死一线的夺嫡时光难以忘却,如今成了他的梦魇。”
“魇妖呢?找到是哪一个了吗?”
崔萑摇头。
“不破心结,皇帝就难以摆脱梦魇,所以你要让他在梦里得到太子之位。这是你对皇帝的交代。”浮星煜道,“至于要代我尽的职责,就是找到作乱的魇妖,按规矩处置。”
“规矩是什么?”
“等你抓到再说。”
崔萑看向白雾袅袅的香炉:“那是让我快速入梦的引子?”
“不是,点着好玩。”浮星煜见崔萑皱眉笑道,“逗你的。桃木有镇静安神的功效,是给皇帝助眠的。让他去砍树,也是为了让他感到疲惫能快速入睡。快过年了,我们还要回家挂桃符,不能为他耽搁太久。”
崔萑听着“家”字,红了耳廓,别过头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梦里,我只能旁观,别人都看不见我,我也不能干预梦境的进程。如果我再入梦还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帮皇帝解除心结?”
浮星煜沉默了片刻道:“你总是有许多问题要问。先前你进入的是你自己和家人的梦境,与你命运相关的之事,你当然可以参与。如今魇妖让皇帝停滞在了绝境中,你无法直接扭转梦境。只有魇妖能看见你,你要找到他,让他将梦的进程修正回真实的历史轨迹之上,那么皇帝就可以醒来了——”
浮星煜指向那两块桃木板:“等你料理好魇妖,我们回去挂桃符。”
崔萑抿了抿唇,方才入梦,梦里过去一天一夜,而醒来之后,香炉里的木屑只燃了一小段。再度入梦若是顺利,大概回家还能赶上晚饭。
难道真要把浮星煜和他做的这四不像春联带回去,还要把桃符挂在家里?
这大概会活活气死老崔。
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了,崔萑想着就觉得头大。
再度入梦,崔萑是在满挂白幡愁云惨淡的绥平王府。
因为女皇正在洛州祭祖,丧事不能大办,甚至没有停灵,直接将莫氏下葬了。
堂堂王妃,连棺木都是买的现成柳木素棺,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
绥平王周敷关起书房谁也不见,若是从书房门口走过,听得见里头极力压制却还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王府上下都在偷偷地哭,哀伤得真心实意。
王妃素日待下人们很是宽厚,又不妒嫉年轻有子的侧室,是个很好的主子。
虽然外人不知王妃真正死因,但隐约能猜到与宁王有关。于是人心惶惶,心想王妃这样的善人尚且不得善终,有朝一日女皇驾崩宁王登基,王府上下哪还有活路。
崔萑看遍府内众人的神情,看穿他们的心事,最后将注意力落在了王妃的女儿身上。
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没有被盛宠惯坏,还不是无法无天的永安公主,现在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孩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萑理解人到悲伤至极时是哭不出来的,强烈的情绪混杂到一起,头脑反而会呈现放空的状态,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有人甚至会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小姑娘眼睛空洞无神,在浓烈的悲伤底色之下是汹涌的恨意。
她不吃不喝不哭不闹,沉默地看着母亲下葬,沉默地看着父亲无所作为。
崔萑一直跟在她身边,在她举刀去杀哭得昏睡过去的周敷时急声制止:“妖不能伤人!哪怕是在梦里!”
稚嫩的小手握着匕首,刀尖悬在周敷心口之上不到半寸距离。
“你认出我了。”魇妖保持着小女孩的形态,转头看向崔萑,“如果我现在杀了他,他会永远被困在梦中,不死但也不算活着。”
崔萑冷静地看着对方:“我相信你能做到。不止是皇帝,我的性命也掌握在你手里。”
魇妖诚实地摇头:“你的命是尊上的。如果我要伤你,他会让我灰飞烟灭的。”
即使知道对面是魇妖,但对方披着小女孩的外貌,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崔萑很是难为情。
魇妖亲自编织了梦境,当然是知道他先前在梦中和浮星煜拜堂成亲的。
崔萑强自镇定道:“你既然明白浮星煜会插手,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引我入梦?”
魇妖闻言诧异地看向崔萑:“我引你入梦?怎么可能!我本打算取皇帝梦境中的悲愤之情来修炼,招惹你们只会坏我的事,我怎么可能自找麻烦?你是自己闯进我结的梦境里来的。”
“先前的梦不是你编织的?”崔萑一头雾水,“那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和浮星煜的关系?”
魇妖看着崔萑手腕处鲜红如血的朱砂印记,坦然道:“你们私定终身的事,妖界早都传开了。”
崔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