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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妖孽（第2页）

或许是崔萑表情谦和，即使反讽也不显得阴阳怪气，抑或是徐祈自身真的认为此时出来捡现成确实称得上高风亮节，他道：“徐家受百姓奉养，自然要保全百姓安身立命。陛下仁德，臣子不过学得万一。本王来大慈恩寺之前，先到平康坊襄助皇姑，见崔公子之妹慷慨赈济，虽行商业但有毁家纾难之义，实乃女中俊杰，本王心实敬之。待大疫平息，必将上报陛下，请降褒奖旨意。崔家自崔少卿至沈姑娘都在此次平疫之中厥功甚伟，本王又与崔公子一见如故，未来或许还可更加亲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萑闻言瞬间变了脸色，虽然当今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格，沈银所行义举不止获得徐祈一人称赞，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大有深意。

徐祈已有了王妃，侧室也不在少数，三儿一女，最小的儿子都开蒙了。他既看不起商户，又与崔萑攀附亲近，所怀心思昭然若揭。

崔萑现在有点相信浮星煜是为了长公主才来寺里。

——自家妹妹被有心之人觊觎怎能不急？

崔萑对徐祈了解不多，但诸皇子中比他年长的才能胆气不及，年幼的欠缺与皇帝共渡式微的经历，他的野心藏得并不深，目前的确也无人能与之抗衡，不出意外，赵国继位之君非他莫属。但崔萑不愿自己和家人做他通向皇位的垫脚石，心想等浮星煜回来一定要让他设法让端王打消念头。

崔萑不喜徐祈居高临下的算计，便道还要去准备饮食，徐祈叫住他：“崔公子久不在京城，对大慈恩寺还记得多少？可否为本王做向导，四处走走看看考察寺内疫情？”

皇家的请求向来是等同于命令，崔萑不能直接拒绝，尤其此时浮星煜还不在跟前。

崔萑心头堵着一口气对徐祈道：“病情虽已控制，但到底是会传染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些好。殿下若想知道详情，可请太医署派人前来总结汇报。若殿下一定要亲见，找太医相伴也会更稳妥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祈蒙着面罩，笑道：“崔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知道这疫病因何得以控制。”

崔萑猜到他来此与浮星煜有关：“正因如此，殿下看见了，他现下不在此处。”

“有些话，正是要背着他才好说。”徐祈望一眼不远处的大雁塔，道，“崔公子，本王并不当你做外人，你也该认清，徐家才是你真正的靠山，而非那来历不明的妖精。”

崔萑眉头瞬间皱起：“殿下慎言。即使是陛下眼里，他也不是妖精。他的来历若是大白于天下，殿下和陛下都不能安心了。”

崔萑语气不卑不亢，但分明是向着浮星煜，徐祈露在外面的眼睛沉沉地看着他：“崔公子莫要被他骗了。妖孽之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见这座塔了吗？里面安放的是在隆宝二十三年渠州之疫里死不瞑目的冤骨。”

崔萑抬头看了一眼：“关他何事？”

徐祈背手感叹：“崔公子，你我都未经历当年之疫，但你大可以去看，史书上所言惨状，和今日分明相同。若真是病，何至于此？若真是病，何至于群医不得解？知‘病’因才能得‘药’方，若不是那妖孽为之，怎么只有他出手才能平定？”

崔萑快速反驳：“隆宝二十三年渠州大疫之前先有水灾，而且在那之前三年，太子薨于二十二岁，所以当时他才几岁？这样大的罪过怎么能栽到一个孩子身上？”

徐祈目露不悦：“子肖母行，妖孽之子便是天生的孽障！当年其母为祸人间，如今他又如法炮制。崔公子，本王不清楚你为何与其关联，但必然被其误导。妖就是妖，口吐人言也是语不对心。早些醒悟为好，切莫被妖言蛊惑，铸成大错。”

崔萑坚定摇头：“他不是妖，他是人。就算是妖，也未必都是十恶不赦的奸邪。我不信当年的事与他母亲有关，更不能让人随意把罪过栽到他身上。他是长安百姓的恩人，是赵国社稷的恩人。”

“你被他哄得糊涂了！”徐祈上前一把攥住崔萑手腕，“自昭宗到女皇，再到当朝，他阴魂不散虎视眈眈！崔公子你既是忠于赵国心怀百姓，就该分清阵营，人妖殊途，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趁他如今势弱濒死，你我联合，将其铲除以清乾坤正国本！我保你位极人臣，青史留名！”

徐祈说了许多，崔萑惑然，心头猛地一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掐他手臂，只抓住要紧的问：“势弱濒死！什么意思？！”

徐祈微微仰头道：“果然那妖孽不会对你坦诚。崔公子有所不知，那妖孽虽有人形也有些道行，但不可插手人间之事乱世人命数，否则必遭反噬。此次平疫不同于从前，牵连甚广，他定受重创。”

原来这就是浮星煜所说的“天灾人祸，有损国祚。妄加干涉，徒增因果。”

难怪浮星煜一开始选择坐视不理。

难怪他今日格外虚弱。

可是，他明知代价，到底还是决定救人。

平时言语上爱占便宜，真有苦难他却缄口不语。

他现在怎么样了？

崔萑神色怔怔，思绪凌乱。

徐祈会知道浮星煜的身世和弱点，必然是皇帝告知，而皇帝大概是从过往的实践中发现。

也就是说，他曾为赵国国祚不止一次拼过命。

但与他血脉相连的徐家人却没有半点知恩图报的自觉，反而只想趁他病要他命，彻底了结这个长命不死随时可能夺取皇位的祸患。

不值得，为了这群白眼狼实在是不值得！

崔萑眼眸泛红，双手握紧成拳。

徐祈见他如此神情，以为是心思动摇，继续道：“无论他许诺你什么，本王加倍允你。此次正是绝好的机会，机不可失！我已派数百精锐埋伏在崇仁坊，只要他一露面，众人将齐力扑杀之，这是一路明棋。即使不幸此次失手，崔公子与他多有来往，骗取他信任让他放松警惕，总能抓到他的破绽，便可借机在暗处对其一击致命，到那时——”

“到那时，你拿着我的脑袋去皇帝面前邀功，换太子之位，你们徐家人高枕无忧一代代将皇位传下去。”

崔萑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

雪纷纷扬扬地往下压。

浮星煜身上浅色衣裳成了暗色，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他缓步走来，手背抹去脸上血迹：“到那时候，你打算给我的萑萑封个什么官？嗯？”

“浮——”崔萑想叫他的名字，心跳又快又乱，言语卡在喉咙里。

浮星煜目光快速扫过战栗失措的徐祈，落在崔萑身上，惨白的脸上绽开血腥而体贴的笑容：“记得讲好价钱。历代行商，别在我这做了亏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