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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隐瞒（第2页）

“朝晞年幼时对我说，他的来处无分男女贵贱天下大同。我问是否仙境，他说不是，人也能活得那样自由。我这一年多来，走过赵国许多地方，再民风淳朴之处也不比不上他所描绘的世界，难怪朝晞心心念念。他会与师兄相识，大概也与之有关。”

浮星煜脸色晦暗，没有否认：“你到底想说什么？”

空了道：“我原先并不太信朝晞所描绘的世界，但遇上了和他一样的人，我不得不信。”

浮星煜猛地一惊，攥紧了棋盒里的棋子：“……怎么确定和他一样？那人现在如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了道：“我在陈州一个小村落里，遇到个濒死的疯女人。听说她改良了胰皂还会造纸，身为有夫之妇却与人私奔，被村里人乱石砸得半死，弥留之际她口中喃喃是不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了。阿弥陀佛。”

“这又能说明什么？”浮星煜目光沉沉看着空了，“你也说了，那是个疯女人。”

“我本打算在深山隐居，听闻此次大疫，便动身北上。”空了道，“路遇一名应考的举子，我观之言谈超凡脱俗多有卓见，与朝晞相似，便与之结伴而行。那举子不幸感染疫病，我悉心照料仍是无可救药，他在正月十五那天病故了。我亲眼见着他落了气，还念了半部经文为他超度。他家书童为其入敛准备送回老家时，却又活了过来，但言行和先前截然不同，分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且满口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说法。我听书童哭哭啼啼，说怎么又还了原，打听之后才晓得此人做了二十几年纨绔膏粱，几年前某日却突然开了读书的窍发奋勤学……”

浮星煜脸色越发难看了，紧紧捻着一枚黑棋。

“我又跟了那举子半月，发现他情绪渐渐平稳，不再说超越这个时代的人和事，但仍是记不得这几年里读过的书写过的文章——像是这几年没有亲自活过似的。”

浮星煜闭眼，气息不稳。

空了看着浮星煜，将话说得更明白些：“我这才确定，孤魂一缕寄身异世的并非朝晞一人。既然原身的魂魄能回来，寄生的魂魄大概也能回到原处去。”

啪——

一声脆响，黑玉的棋子在浮星煜手中折裂，他猛地起身：“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空了抬眼看浮星煜：“师兄，朝晞幼年时日日想着回去，思乡情切，幼时险些活不下来。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心思纯正，不爱名利只想回家。既然有一线希望，做师父的还是想成全他心愿。”

“他走了我怎么办！他说了要给我一个家！还要回哪里的家！”浮星煜一拳擂碎了棋盘，“为什么你早不说偏偏是现在？是不是非要让我一辈子孤家寡人你们才会满意！”

空了苍老的眼眸凝视浮星煜：“师兄真是非他不可了吗？朝晞是男子，不能与你生儿育女；又是凡身，不知能陪你多久。”

“要你管！”浮星煜双目赤红，“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是男人又怎样！我只要崔萑！我活一日就守着崔萑一日，他寿数到头我也不独活！”

“师兄勿急勿恼。”空了眼尾松垮，眼中满含悲悯，“你对朝晞的心意我明白了。”

“师兄，你这些年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也确实应当安个家了。”空了将碎裂的棋盘拢了拢，将黑白棋子分别捡回棋盒，“我这一年多的游历，几乎走遍了赵国整个疆域。所见甚多，有天外来客，也有人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暗暗追查了那些人的底细，既非功德圆满那便不是成仙，或许是前往异世了。师兄，朝晞来得，或许你也去得。于此无亲无挂，你想成家，不如与朝晞一同归去。”

空了指了一条路，浮星煜并不感觉宽慰，反而感到更深切的绝望。

这条路走不通。

这世道确实没什么可眷恋的。

但此身并不能任意解脱。

赵国的国祚系在身上，这秘密浮星煜只告诉了崔萑，连皇帝自己都晓不得，更不用说空了。

这该死的国祚！

这该死的命！

浮星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实现崔萑的心愿，所以并未着力去查访。现在空了证实了穿梭时空可行，只要浮星煜愿意去查，查出具体途径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是个极自私的人，自己走不掉，更舍不得放崔萑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了说完自己所知便起身告辞：“修佛不在庙堂大殿之上，我又老迈离大限不远，今次一面大概是和师兄最后一见。师兄，今日之谈就由你转告给朝晞罢，师弟就不向你们送别了。”

空了走后，浮星煜踉跄着出了大慈恩寺，往酒肆里灌醉了自己，忍受着脏腑的煎熬血液的滚烫，缄口不向崔萑透露回家的讯息。

答应的事做不到，到底还是又骗了萑萑——

沉醉也无法麻痹自己，比愧疚更多的是怕崔萑知情，浮星煜紧紧攥着崔萑衣袖，埋头在他肩颈。

“你不是去寺里了吗？遇见什么了？到底怎么了？阿煜？”

“萑萑……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