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延益露出窃喜时,刺耳的来电铃声吓了他一跳。
“别他妈再催我了!房产证我已经到手了!”秦延益捂着听筒,小声而暴躁地对着手机啐骂,“再他妈打电话,我就从十八楼跳下去,让你们一个子都拿不到!”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比秦延益更加不好惹,骂骂咧咧的声音透过音筒滋滋啦啦地漏出,“秦延益,你别以为跑到安城就能躲清净!你要想活命赶紧把钱还了!”
“老子说了,等卖了房子,钱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秦延益额角青筋暴起,憋闷地左右跳脚。
可等他转过身,一眼却看到陈纪淮幽灵一样站在卧室门口。
秦延益猛地哆嗦,后颈肉眼可见泛起鸡皮疙瘩。他右手下意识地捂紧裤兜,扯起嘴角温厚地笑笑,“阿己,你怎么出来了?”
陈纪淮唇角绷地平直,盯着漏音的电话不发一言。
对面喋喋不休提起“还钱”的字眼,吓得秦延益立马挂断电话。
“你还欠着高利贷?”陈纪淮嗓音淬着冰渣。
秦延益舔舔嘴唇,“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话音未落,陈纪淮已经掐住他的手腕,抽走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跳出一串消息提醒,赫然都是催款通知和威胁短信。
最新一条让陈纪淮眸子一缩——“秦延益,你少给我装死,再给你三天卖房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知道的。安城南湖路xx小区x单元xxx。”
短信上的地址正是这个家。
浑身血液倒涌,整个人犹如掉进惊涛骇浪,被压缩掉最后一丝氧气。陈纪淮眼底漫上无尽嘲讽,“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阿己,你听爸爸说,这真的是最后一笔债款了,等我还完——”
“砰!”
手机被陈纪淮狠狠砸到地板上四分五裂,他不想再听秦延益的任何一句废话。
要命地可笑。
就在刚刚,他甚至因为阿奶的态度,甚至因为秦延益的癌症,心里真的生出一丝怜悯。
但是秦延益转头给了他致命一击。
陈纪淮觉得心脏被破开一道空洞,原来,他的父亲真的就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
“秦延益,房产证交出来,然后滚出这个家。”
秦延益捂着裤兜,“阿己,我没有……”
陈纪淮不再废话,直接上手去扯。
秦延益自然不会轻易给他,一番拉扯,软毡帽掉到地上,露出后脑的疤痕,缝合线像蜈蚣盘踞在惨白头皮上。
那不是手术刀留下的规整切口,分明是钝器击打后的草草缝合。
“你的病也是在骗人?”陈纪淮不可置信。
“……”
眼看所有谎言被拆穿,秦延益撕碎斯文老实的面具,他摸了摸后脑的疤痕,眼底的红血丝密布成网。
“小兔崽子,是你逼我的!”秦延益突然暴起,将陈纪淮掼向柜子。陶瓷花瓶应声坠落,飞溅的瓷片在陈纪淮的锁骨划出血线。
房产证被陈纪淮紧紧护着,秦延益夺不过来,便抡起拳头狠狠砸向陈纪淮的脸。
顷刻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拉扯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陈玉霞。她鞋都没穿好,紧忙从卧室跑出。
“别打了!”陈玉霞扑过来的刹那,秦延益正举着半截花瓶要砸。老人枯枝般的手抱着他的腰,浑浊瞳孔映着儿子狰狞的脸,“延益,你说过要改过自新的……”
“滚开!”男人甩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慢放键。
陈玉霞瘦小的身体如风筝断线,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后脑勺撞上柜角发出的闷响,像是暴雨前最后一声闷雷。
掺杂白丝的头发慢慢洇出暗红,浓稠的红色顺着墙壁蜿蜒,最后汇出一大滩血液浸透了陈纪淮按在地板上的手。
黏腻的触感与九岁那年母亲砸过来的蛋糕奶油诡异地重合。
“阿奶!”
陈纪淮的嘶吼震碎午后的安宁,用力把秦延益掼到一旁,抖着手想要触碰陈玉霞,但不断涌出的血液让他无从下手。
他机械地擦拭陈玉霞脸上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里渗出的红。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纪淮颤抖地拨出“120”。
电话刚被拨通,秦延益突然踉跄着夺门而逃。陈纪淮要追,却被陈玉霞攥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