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过香油钱,她四处打量一番,寻了个面善的小沙弥,“小师傅,你们寺里的清妙大和尚可在?”
小沙弥双手合十,对她行了一礼,“在的,娘子您找他何事?”
贺梅:“我有疑惑缠身,已经困扰多日。小师傅可否方便代为通传一下?就说贺梅有事找。”
小沙弥应承下来,不多时重新回来木兰树下找她,“娘子请随小僧这边来。”
贺梅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穿过几个圆形拱门,到了一处相当清幽的禅院。
清妙和尚笑吟吟地同她打了一个招呼,“娘子好久不见,你的素斋和尚我甚是想念。”
这个说法和苏起简直是如出一辙,将她原本紧张的情绪彻底冲淡。
第62章独自莫凭栏
急雨自低云处跌落人间,枫香树的木脂香自在飘散,水杉安宁地站在路边,目送着伊人井天蓝色的裙摆绕过芳甸。
寻仙湖水涨至与岸相平,雨滴跃进浩淼的湖水之中,在秘瓷色的天光下闪过点点碎银。夏荷在风中轻舞,粉白的荷花或开或闭,落红飘摇而落,被潜浮水底的鱼儿拖拽下沉。
贺梅撑着油纸伞站在拱桥上,望山,望水,观物,观心。
清妙并没有像是她所预想的那样,将林靖的事和盘托出,却也给她点明了一句话,“因爱生忧怖,由情自痴缠。爱深无怨尤,情浓近佛心。”
一双鸳鸯在雨中凫水而过,在湖面划开两道水痕。
它们倒是成对又成双,不像她和林晶晶,两地离愁,爱藏于心,却难以宣之于口。
怪不得诗人都说“独自莫凭栏”,确实会有无限的感慨萦绕在心间。
骤雨转疏,贺梅继续朝前走,倏然福至心灵。
林靖的“靖”字里有一个“立”字,他也果真名副其实。而双立的名字,不就是他给取的?
之前她总是劝勉来找自己做感情大师的朋友,不要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或许情侣间需要一些仪式感,可日常也避免不了平平淡淡的生活琐事。
只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足以让人的心情感到愉悦。
陪伴是最常情的告白,既然已经相爱,虽然还不曾真正相知,却可以做到相守。
远山如黛,佛塔静伫,澹澹的水泽上飘起朦胧的雾气,袅袅琴音自前方传来,令人耳目一新。
贺梅闻声望去,一扁孤舟在水面恣意横斜,一只翠鸟停在船篷的前沿,歪头静静聆听。
弹琴之人坐在舱内,她只能隐隐窥得那人出尘的背影,如瀑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浮动,无端惹人心痒。
明明看不见船主是为何人,可她就是有一种预感,他是林靖。
贺梅继续前行,凑近水岸,本欲呼唤林靖的名字,却不忍打断他空幽的琴音,于是干脆撑伞立在那里,做个阒静的听众。
琴音悠悠和着雨声,回荡在此方天地,有种莫名的意境,使得她原本浮躁的心蓦然为之一清。
听着听着,贺梅突然想起哲人弗洛姆曾经说过的经典名言,他说“爱与成熟度无关”。
并将爱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成熟的爱,即“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
第二种则是成熟的爱,即“因为我爱你,所以需要你。”
大家从小就听着一个又一个爱情故事,或是甜蜜或是心酸,或是向往,或是唏嘘,与此同时,也在寻觅属于自己的人生伴侣。
不成熟的爱似乎大行其道,因爱生怨尤,因爱满足一己私欲的故事也不是没有。只是当局者深陷其局,看不清状况,也认不清自己。
林晶晶一直值得她去依赖,却也不曾阻拦她去开他并不喜欢的食肆,从未以爱的名义去绑架她,更没有引导她变成他所喜欢的样子。
而他却愿意违背自己的本性来爱她,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一定很辛苦吧?
他现在唯一对她的所求,不过是希望她常回去小孤山的红梅小筑看看自己。这不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需要你。”
豁然开朗的贺梅含笑听完一曲,毫无顾忌地对着寻仙湖上的那小船大声叫响自己心上人的名字,“林靖!林晶晶!瑾之!”
将要再次奏响的琴音为之一止,那只小舟摇摇晃晃地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行驶过来。
一只玉色修长的手自船篷中向她伸出,贺梅杏眼微弯,提裙上了林靖的船。她侧身将缃色的油纸伞转上一圈,散去伞上残余的雨水,而后轻轻收拢放好。
“这样的雨天,梅梅怎会在此逗留?”林靖看向她,眼神贪恋。
贺梅:“你不是也在这里,雨天弹琴?”
林靖敛下长睫,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