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见证者,或者其他什么身份,总不能上来就跟虫子搏斗,无知无觉的被虫子消化。
&esp;&esp;那个人,那个推开门的成年男性,看上去像块冰,触碰起来的感觉也像块冰,他是这里的史官,他是如此介绍自己的。
&esp;&esp;是不是不重要,我只用知道,他可以力排众议将我这样一个被虫潮淹没还能活着的女性,从密闭的空间放出来,让我成为他的助手,去记录这片大地之上的一切。
&esp;&esp;“我一个人无法兼顾全部。”
&esp;&esp;他说,冷静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苍夷,看着虫子蜷缩而没有尽死的身躯,看着被污染了基因的人虫。
&esp;&esp;“你至少可以穿过虫潮的封锁。”
&esp;&esp;这是一片将要被啃食殆尽的星系,而在这场整个宇宙的虫灾中,这样的星系非常常见。
&esp;&esp;史官,作为一个人,能做到的并不多。
&esp;&esp;那是高天之上唯有同等存在可以与之争锋的神明,而人无法说自己是渺小的虫子,因为虫子正在啃食着他们的一切。
&esp;&esp;“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esp;&esp;“因为它们要繁衍。”
&esp;&esp;涉及不到什么种族之间悲壮的斗争,只有虫子,吃完这一片,又吃完下一片。
&esp;&esp;斗争?
&esp;&esp;塔伊兹育罗斯的脑子里没有相关概念,宇宙是长满秸秆的原野,祂(们)是一只在原野中努力生存的鞘翅目虫子。
&esp;&esp;没有人。
&esp;&esp;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抗争,人试图成为倒下去能压死一只虫子的秸秆,虫子有时可以被压死,有时会振翅飞起,触碰属于虫子的天空。
&esp;&esp;人呢?
&esp;&esp;人不久之后会是虫子。
&esp;&esp;“你需要我去拯救什么?”
&esp;&esp;“这是历史,你活着,然后走出去,文明便一点星火仍存。”
&esp;&esp;史官很少微笑,也不常常叹息,他只是冷静的,做着一个史官需要做的事,那就是记录,用文字,用图画,用人类历史中存在的一切记录方式。
&esp;&esp;通用的、不通用的。
&esp;&esp;只是记录,为一个文明的记忆留档。
&esp;&esp;这是记忆的浮黎尚未诞生的时期,记忆的命途没有显露,我便不能说出与记忆命途相关的一切,连模因的存在状态,都被替换成幽魂。
&esp;&esp;史官记录的手一顿,“虫子吃不了幽魂?”
&esp;&esp;“我不知道,因为我是物质上的不存在,我只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你,就是我需要见证的历史。”
&esp;&esp;虫子的身体燃起的火是腥臭的,但很亮,在这片星球上算是难得不会缺乏的材料,于是一切都可以忍受。
&esp;&esp;有光,才觉此刻文明尚存。
&esp;&esp;当然,想要从光里得到慰藉,就要承担引来虫子的后果。
&esp;&esp;我们不用担心虫子,史官的力量虽然没有那么强,但还是能够应付一只虫子。他跋山涉水,偶尔需要绕过虫子,不可能还跟从前一样,连这点力量都不具有。
&esp;&esp;那样,他只会死在半路。
&esp;&esp;我们离人类的聚集地很远,荒原上,有被蛀空的土地,有虫子的尸体,曾经存在过人。
&esp;&esp;唯有夜与火,恒常不变。
&esp;&esp;这片星系的太阳已经被吃了,所以,没有变化的余地。火光,是唯一的光源。
&esp;&esp;他的身体像是冰,像是晶体的触感,是人类在永夜之后快速的自我改造。进化尚且不能应对这样凶猛的灾厄,于是人类用技术。
&esp;&esp;然后,技术也被吃掉了。
&esp;&esp;有形的,无形的,人死去后,就难以留存,他就做了史官。
&esp;&esp;何时结束?
&esp;&esp;到死。
&esp;&esp;“你用什么记录你所见证的一切,记忆?”
&esp;&esp;“你能保留恒长的记忆?”
&esp;&esp;此刻我可以说记忆,因为记忆是人很常说的词汇,因为它不是特指「记忆」命途。
&esp;&esp;“如果你想,我的眼睛可以去注视你想要留存的记忆。”
&esp;&esp;我实话实说,“它们现在是被你所使用的。”
&esp;&esp;浮黎想让我见证这一段记忆,我才能看见史官,看见尚是人的浮黎。
&esp;&esp;只是人,记忆里的人暂时不能理解我话的含义,他只能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一如他理解我是见证者一样。
&esp;&esp;通常,情况越危急的情况下,人类之间的情感会越纯粹,尤其是永夜里,相伴行走在荒原,搜寻人类历史的残骸的两个人。
&esp;&esp;从史官——人类的浮黎——带着我走出人类的聚集地,朝着虫子密集的地方走去,我们就不再是人,而是注定会被污染基因,成为虫子的虫,会是繁育的伥鬼。
&esp;&esp;他记录下了人类的历史,自然也包括聚集地的历史,包括那里的人。他原本只需要继续记录下去,但我的出现,让他燃起了重新收集所有文明的记忆的情况。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