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裴陌阳的那?五年,那?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的五年,那?如?今三句话便能叫敬云安露出?笑颜,一个抬手就能懂他心底为何而伤痛的五年。
阎弗生感觉自己在一条偏僻而没有尽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闭塞,都快要把自己挤在缝隙里憋死了,却还是不想回头。
他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好像那?个没心没肺,放肆狂妄,潇洒不羁的阎弗生,在一夜之间就死了。
他找不到,更看不清前路在哪里,他甚至举头望去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栖心的所在。
半春路十字街突然间就成了他的牢笼,无?数人的吹捧与爱慕更是套在他脖颈上的枷锁,酒喝到上头都没办法解去他心里的难受,众人看到他的眼泪甚至会觉得诡异,强迫着他擦去那?些丑陋的东西,重新站到展台上成为那?尊被人传说的神像。
他是该去成为那?尊神的,毕竟当初是他自己非要踏上那?面站台,是他无?数次高喊着惊世骇俗的口号,是他故作着潇洒与不羁,在人群里肆无?忌惮地游戏,狂妄地定下一条又一条可?笑的规则。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会落下,曾经?目空一切射出?的子弹也终究会击中?自己的心脏。
所以当没人能懂,也没人愿懂他的时?候,阎弗生只能把自己喝的头昏眼花,然后一头扎进陌生而冰冷的角落里,醉得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所以当敬云安从楼下的花丛里捡到堪比死尸的他时?,阎弗生才会那?样?失控地抱着他一遍遍地问:“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他都死了……”
开始入冬了,九亭诗韵的花早都败光了,连灌丛都灰突突的。
阎弗生脸上不知道?被枝干还是石头,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溢出?,被眼泪冲过后流到了下巴,活像一道?血泪,瞧着有些瘆人。
“你喝多了,我带你上去。”
敬云安不回答他的醉话,只拖着人往单元楼里走。
“他都死,死了……你守活寡有什?么意思……”
醉酒的人最是沉重,敬云安将他艰难地拖进电梯,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上升时?,阎弗生支撑不住地哐咚一下倒在了地上,将电梯震得险些出?了故障。
敬云安撑着旁边的扶手,等电梯恢复平稳后,才看向地上的人。
原来再是不拘一格蔑视情爱的人,一旦真的动了心,都是一样?的俗。借酒消愁都消得这样?低级而幼稚,完全看不到半点从前自信掌控一切的影子。
电梯到达时?,敬云安才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拖出?电梯,拽进家门。
大门在耳边哐咚关?闭的声音,吵到了昏醉中?的人,阎弗生拧着眉头翻了个身,满脸痛苦地眯开了眼睛。
天花板的灯光刺得他没办法睁开眼皮,但蹲在身旁居高临下的身影,却让他感到了熟悉。
阎弗生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脚,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我快要过生日了……过了生日,我就三十岁了……”
“三十……三十就离你更近了一步……”
“你怎么就不能爱我呢……”
“呕咳咳……怎么就……不能……”
“你应该爱我的……我都爱上你了,你,你也得爱我的……”
喝醉酒的人都像孩子,无?论多混账多没有逻辑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好像爱是儿童节的糖果,我给了你,你就一定也得给我。
敬云安静静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半晌过后,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拨开了他额前的发丝。
“阎弗生,我帮你过生日……好不好。”
“你也得爱我的……我都没有爱过别人……你也得爱我的……”
“呜……没有人……你得爱我……”
温暖的环境容易让人懈怠,敬云安似乎再也无?法提起刚才在门外时?的力气,于是就那?样?蹲坐在玄关?,守着那?个醉死的人,听了一整夜的胡话。
然后发现,原来黑夜有时?候挺让人生厌的,它总在忙着遮掩尾巴的时?候,允许梦魇肆意地泄露别人的秘密。
等到第二天的太阳无?情地升起,所有的秘密随着清晨的浓雾消散,让人难受不已的病痛,便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