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被缚水诀裹住的墨紫,往内殿走去。
小青扶着柱子,看着阿姐被带走的背影,终于撑不住,顺着廊柱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左臂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她却像没察觉,只是望着墨兰,眼里满是担忧。
墨兰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按住她的伤处,渡入韵力安抚。
“别担心,”
她的声音沙哑,
“等稳住她的心神,念宗的宫主自有办法。”
夜风穿过回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小青望着天边那抹越来越浓的淡蓝雾气,忽然轻声说:
“娘,刚才……我好像闻到了哥哥的味道。”
“……”
墨兰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雾气弥漫的天际,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或许,小青说的是真的。
或许,那个踩着冰龙归来的身影,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
墨紫被墨兰半扶半抱带回房时,眼皮已重得像坠了铅块,每眨一下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墨兰指尖萦绕的缚水诀正丝丝缕缕渗进她四肢百骸,那股温吞的韵力不像寻常水息那样清冽,反倒像春日晒暖的池塘水,裹着草木的潮气,一点点漫过她紧绷的筋骨。
先前在院里疯闹时攒下的戾气,此刻像被这温水泡软的棉絮,渐渐沉在丹田处,不再冲撞得她头痛欲裂。
侍女们端来铜盆,帕子在温水里拧得半干,小心翼翼往她脸上擦去——额角的血痕是方才撞在廊柱上蹭的,下颌沾着的墨渍许是打翻了案几上的砚台,连耳后都藏着些灰垢。
换寝衣时,墨兰特意挑了件月白色的软绸,料子是去年织造送来的贡品,滑得像流水,触到墨紫胳膊时,她瑟缩了一下,却没像前几日那样抬脚乱踢,只是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青黑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还在抓那只凭空消失的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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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绒嬷嬷从樟木箱里取了支安神香,是早年西域进贡的安息香,燃着时带点乳脂的甜香。
火折子“嗤”地一声亮起,橙红的火苗舔上香头,很快腾起一缕细烟,慢悠悠缠上绣着缠枝莲的帐顶。
她退到外间,见墨兰正坐在床沿盯着帐内,便压低声音道:
“宫主,这几日阿紫虽疯癫,却总在夜里喊‘冰龙’‘哥哥’,倒比前阵子整日呆滞不动时多了些活气。”
说到这儿,她往帐内瞟了眼,那团蜷缩的身影还在微微抖,
“只是这痴傻里掺着的疯劲,更让人揪心——昨儿夜里她把锦被撕了道大口子,说是‘冰龙要出来透气’,奴婢缝到后半夜才补好。”
墨兰没应声,伸手拨开墨紫汗湿的额。
女儿的脸颊泛着层不正常的潮红,像被炭火熏过的桃脯,连耳尖都透着热。
这是心魇搅得气血翻涌的缘故,她指尖轻轻贴上墨紫的腕脉,能清晰感觉到那丝属于墨韵的冰寒韵力——那是兄妹俩自幼便有的牵绊,此刻却像条被激怒的小蛇。
在墨紫脉管里横冲直撞,时而猛地窜上寸许,惊得她呼吸一窒,时而又沉下去,让脉息弱得像风中残烛。
“去把念宗宫主送来的安神符取来。”
墨兰的声音轻得怕惊着帐内的人,
“就压在她枕下。”
那符纸是念宗那位傀儡师亲自送来的,黄麻纸边缘裁得齐齐整整,上面用赤金砂画着繁复的“镇心咒”,据说画符时需以自身清心诀催动灵力,方能镇住心神散乱的戾气。
墨兰素来不信这些符箓之说,可眼下药物只能暂缓她的燥郁,缚水诀又耗损自身灵力,能让墨紫安稳些的,竟只剩这张薄薄的纸了。
刚把符纸塞进枕套缝隙,帐内突然传来细碎的呓语。
墨紫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嘴角翕动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冰龙……冷……哥哥抱……”
“!”
墨兰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她忽然想起墨韵那年,带墨紫去沙滩玩,那时他刚修出冰韵力,总爱用指尖凝出寸许长的小冰龙,龙鳞雕得栩栩如生,绕着墨紫的手腕转圈。
墨紫那时才几岁,怕冰,却偏喜欢追着冰龙跑,每次都跑得小脸红扑扑的,然后一头扑进哥哥怀里,把冰凉的小手往他衣襟里揣,嘴里喊着“哥哥暖和,冰龙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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