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微眯眸子,紫红色的眸光并不聚焦在江户川乱步之身,他用鼻音轻轻浅笑,带着某种暗示般的意味深长:“你又怎么知道呢?乱步君。有些事情,即使再怎么样高明的智者也不比市侩的商人更加善于掌控,至少在利益之途,你要学的还很多。”
他似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在江户川乱步绷紧的弦上狠狠一拨。
“你想要留下我,但是却并不满足我的安定,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期盼似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江户川乱步按了按帽檐,绿眸中依然是不变的透彻,呼吸却杂乱到急促的地步。
森鸥外站起身,透过窗户的间隙望向外面。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个城市罢了。”
江户川乱步默不作声,这样[高尚]的情感是他不具备的。
任性自我这一点乱步从来没有想过掩盖。
“我要救织田作之助。”江户川乱步语气平淡的陈述着。
“太宰君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呢?”森先生的笑容带上了一点漫不经心的讽刺。
“如果织田他自己不愿意死,没有人可以在战斗上强迫他。”江户川乱步清楚这位友人。
“织田君确实很厉害,但是弱点也很明显,你阻止不了他。”森先生并不慌张,甚至悠闲的把玩起桌上摆放的钢笔。
江户川乱步摇头:“我做不到,但是真嗣一定可以。”
“你真的能救他吗,乱步?真嗣的死是你造成的,你本来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去救他。”森先生似笑非笑的拉长尾音,似乎有些蛊惑的意思,但最终变成消遣的戏谑。
“……告辞。”江户川乱步避而不答,径直离开。
森鸥外坐在椅子上,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喃喃:“太天真了啊,乱步也好,太宰君也好,甚至那位即将死去的织田君也好……”
第018章第18章(已修)
“你醒了。”江户川乱步站在病床边。
织田作之助捂住前额,勉力惊坐起身,闷哼一声,顾不上休息,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慌忙问道:“真……真嗣!他在哪?!”
江户川乱步张了张嘴,终是归于沉默,只示意织田作之助跟上他。
少年的背影将灯光剪裁成不规则的残片,支离破碎。
刚刚进门的太宰治注意到两人,也迈步跟在了最后。
一路无言,三人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办公室。
硕大的冰块像是独特的摆件,摆在办公桌旁,织田作之助颤抖着拨了拨面前的水雾,本就撕裂的声带更加干涩。
冰块中模糊的显现出了真嗣的面孔。
“他快死了,我……找不到治愈的异能力者。”江户川乱步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神情飘忽的像是浮于梦境,不知该如何回到地面。少年清亮纯澈的绿眸此时变得极其空茫且不知所措。
就像为自己的过失而苦恼着的吓坏了的稚童,不知该如何挽回,或者说已经颓然放弃了挽回,等待着长辈的裁决与指引。
或许,还有一些更加隐秘的心思,要是能就这样蒙混过关就好了。这样卑劣的,无法启齿的想法。他本该知道,没有人会责怪他这个罪魁祸首。只因为他是江户川乱步。
“……我知道了,谢谢你为真嗣做的,但是……”织田作之助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
“我必须要去。”红棕发色的颓丧青年一如过往的沉稳温和,但是生机却一点一点的剥离,变成了绝望尽头的死气。
江户川乱步睁大了眼睛,感同身受的品味着织田作之助传达的绝望。他无法理解的大声质问:“你说什么?真嗣要怎么办,再怎么说,他都还……”
“够了!我已经……没有办法……”织田作之助再说不下去,猛然回身,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江户川乱步失魂落魄的呆看着冰块,升不起一丝希望的微火。
太宰治看着两个背对的友人,鸢色的无波双眸轻轻颤动,转身,追上了织田作之助,只留下江户川乱步一个人。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空旷的室内响起。
“会死的。”
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这样轻而易举得到了谅解,取而代之是将困扰他一生的悔恨与痛苦。
无力感不停的冲击着精神,江户川乱步的喉间像是缚了一块沉重的巨石,窒息感使得思绪逐渐与身体割离。
织田作之助死了,太宰治离开了。
被留下的人是江户川乱步。
他依然每天为冰封着的真嗣而努力坚持着,但是做出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