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行啊。一旦被挑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突然之间,江户川乱步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在流泪呢?一定有吧。因为他已经如此悲伤了啊,所以一定已经像是无助的孩童般痛哭流涕了吧。
可是事实上,江户川乱步并不能看清自己此刻的神态。略微沉重的碧色眸子出乎意料的平静,泄露不出任何多余心迹。那清透的碧色像是比主人更早先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以至于染不上多余的色彩。
如同父母逝去后,碧眸的少年蹲在崭新的墓碑前,迟钝又困惑的眨了眨眼。他并没有哭泣,也意识不到自己的生活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
江户川乱步总会在未来的每一次心跳中慢慢明白的,他会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这一次,没有神奇的笔友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完全的孤身一人了。
“抱……歉。”艰涩复杂的低语回荡在无人听见的另一层空间,围着一条陈旧红色围巾的青年人不堪忍受的闭了闭眼,最终又自虐的逼着自己注视江户川乱步的一举一动。
他一遍遍的,在无人处,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苍白歉语。终究是徒劳。
在撕碎了江户川乱步寄存的回忆后,太宰首领一直看着小说家的情绪波动。
当言语的剔骨刀毫不留情的落在江户川乱步的自尊上时,太宰治的脊骨已经先一步被敲击得粉碎。
这其实是一件两方都痛苦难忍的事情,但是太宰治还是这么做了。他在自虐这种该死的烂事情上还是一如既往有天赋,居然奇迹般折磨得没人能从中窃取一丝欢欣。
老实说,他本不该这么激进的。但是局势变动下的一切让他这残损的灵魂过于担惊受怕了。
太宰治太害怕江户川乱步即将脱口的话语了……
言语对于他们这一层次的智力来说是一种神奇的东西。猜想和默契足够抹平差距,一切可以达到不言而喻的神奇。但是有的事情……说出口和不说出口,完全是两种事物。
就比如“爱情”这个课题。“告白”难道是可以割舍的吗?
在江户川乱步选择挑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们都能自欺欺人着继续所谓笔友的情谊。但是……来不及了。他就快要跨过那条警戒线了。
在江户川乱步选择翻开书页的瞬间,太宰首领出奇的冷静,他几乎是即刻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绝对不能明确的向着一道亡灵、幽魂示爱。
所以,已经不能贪恋的拖延了。太宰治警告着割裂的另一半自己。
就像是江户川乱步所说的。他作出的那些挽留从来不是独占欲发作的小鬼在我行我素,他只是完全理解太宰治会有的意愿,这才僭越的帮助习惯犹豫不决的家伙做出了干脆的决断。
江户川乱步并没有错,他不会错。太宰治也不愿让这孩子去错。
但是,知道小说家没有错的首领先生非得说他错了不可。他就是要委屈自己呵护着成长的孩子,他就是要折辱自己维系而生的骄傲自尊。
首领先生不过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摧毁了那一声堵塞在小说家哽咽中的告白罢了。
“至少……这场闹剧终于能从我这个源头截断了。”红围巾先生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意,不知道要向谁展示,却惨兮兮得让人不忍直视。
太宰首领早就说好了,要从源头终结这场酝酿的风暴。那么,爱而不得的风雨就以支离破碎为结局落下帷幕吧。
“你……”
“想都别想。”平静中蕴含着恐怖的哑声突然不管不顾的冲入了书页的空间。
太宰治忽而愣住了,他不安的昂起头,像是想要和谁对视。
可是这一次他没能看见饱含着信赖的碧绿眼眸。
只有仍然无波的声音接着道:“谁都没法阻止接下来的一切了。”
“就算是你也不行,太宰治。”
这下真是……糟糕了啊。首领先生如此想着,却无知无觉的翘起了嘴角。
啊啊,就算做到这一步,还是不肯放弃吗?乱步先生。
清透纯净的爱恋固然美妙沉醉,但是直到了这个瞬间,太宰治才真正清晰的感受到了江户川乱步对他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