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然的,那和两位大小太宰治先生的镜面关系是完全不同的。
江户川乱步的“影子”就只是一道模模糊糊的残影罢了。不管本人是否承认,那东西终究静态的立足于原地。江户川乱步和“过去”只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幔。他抬一抬手,揭开了那层幕布,那么他们就又是完整完全的一体。
可是江户川乱步不打算揭开,他也并不退后以完全断绝。江户川乱步在这件事上头脑清醒得出奇。过去就是过去,能够汲取的经验已经融汇在了计划的组构。至于那些多余的,足以动摇意志的经历就没必要获知了。
总之,这个超乎了想象,比谁都有耐心的人放弃所有,象征性的跟随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几人预设的计划随波逐流着。江户川乱步完全遵从了一切对自己的安排,唯有一点……他要锁定最后一瞬间的转机。
就刻板印象而言,这并不是江户川乱步会做出的行为。不管是平行世界中率直到可爱的名侦探,还是眼下追求平静生活的小说家,都不以虚假的演技著称。但是他的确走上了这条路,甚至用若无其事的用假象迷惑了所有人。
不管是看着他长大的太宰首领,还是做了不短时间笔友的费奥多尔,甚至是理论上的盟友绫辻行人,都被江户川乱步干脆利落的一视同仁蒙骗了个遍,就这样一直到了收尾的临界点。
不断的放出虚假信息,不断在水平线上的破局中伪装。有时候,聪明人的战争更像是一场欺诈。谁能骗过所有人,那么赢家就有了定论。而截止到目前,冷眼旁观完所有人虚情假意的江户川乱步无疑是这条赛道上走得最远的。
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江户川乱步唯一不能放手的目的就一定能达成。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在这场天赋者的博弈中,他会是……“赢家”!
可是,唯一的问题是……他真的骗过所有人了吗?
回到现实。
太宰治在问完江户川乱步问题后,就溜溜达达跑到了江户川乱步前面去。这人压着些脚步,可是压不住那轻松惬意的气场。实话说,江户川乱步几乎能够幻视出少年人一蹦一跳的模样。
开心呀、开心……太宰治因为什么而喜悦着呢?
江户川乱步定定的看着少年人瘦弱的背脊,碧绿的眼眸因为失神有了瞬间的幽邃,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并不让任何人察觉。
直到太宰治发现江户川乱步和自己的距离已经落下太远,转过头出言催促,江户川乱步才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走到了他身侧。
江户川乱步偏了偏头,认真的注视太宰治嘴角噙着的浅淡笑容:“你发现了啊。”
这个人因为察觉出的隐秘在喜悦。江户川乱步的心跳缓慢的给出了答案。不过,得知答案的感觉并不好。
真相从来不是使人高兴的东西。很早之前,江户川乱步就用这句话驳回了太宰治不少次。他不喜欢看透,也不想加入那些非日常。
可是现在……哈,真是滑稽。
江户川乱步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
太宰治看着江户川乱步兴致不高的样子,眉眼间忽然泄出少许无奈:“诶呀,居然就这样问出来了吗……果然,这才是你。”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慢慢理顺思绪:“不,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察觉?
是无法割舍下的傲慢吗?还是……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信任呢?江户川乱步无法定义那个回答。
碧眸青年看上去失魂落魄得要命。这让太宰治怔愣得收敛起了控制不住的笑容。短暂的愉快在现实面前很快消退。
他迟疑的唤道:“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像是被从一场幻梦中拉回一般,急促的喘息了两下:“你会阻止我。”
“我又输了。”江户川乱步垂下眼帘,无意识喃喃。
太宰治不知所措,头疼的不得了。半场开香槟的家伙,他是见过不少,但是半场自暴自弃……这到底是怎么算的啊?
太宰治张着嘴,可是半天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太过艰难的语言组织让太宰治急得都开始有些憎恨自己这不中用的嘴巴了。尽管他惯常用这项武器为谈判争夺利益,但是在诉说心语时,这玩意就是废物。
但凡他的口齿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他和江户川乱步之间的联系能少走五百年弯路。
太宰治说不出话,江户川乱步又开始陷入莫名的魔障。他们两个像极了哑巴和聋子的组合,颇有几分黑色幽默。
但是根本没有观众能为此笑出声啊。
并不理解江户川乱步痛点的太宰治急得额角都开始渗汗。他只能紧紧攥住江户川乱步的肩膀,徒劳又压抑,几近哀叹:“我信赖你,比谁都情愿帮助你。乱步先生、乱步先生……你要无视到什么时候?”
江户川乱步的瞳孔涣散,耳边的一切都在嗡嗡作响。眩晕的黑暗让天地都在旋转。他看不见太宰治。
因为、因为……
“你又输了。”静态的影子说话了。
天才们如此自负,从来不肯设想败北之后惨烈的后果。江户川乱步是天才,是已经坠入败者深渊的天才。
不记得的过去,他总是跌倒,有一次却不再爬起身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