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夺走了什么,又被灌注了什么,来回往复,全部都没有余力判断。清晰的思维在这种声色旖旎曼妙的场合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江户川乱步只是执拗的抓着意识清晰时的最后念想不放。
不能放开他,他要留下这个人……
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留下总是逃避着的,这个属于江户川乱步的重要友人?
如果是平素,江户川乱步一定能在谨慎缜密的思索后,得出一个可行性极强的计划来实施。
可是现在?
一向固执清冷的人,却只能尽力的让自己去配合那些本就无法抗拒的索求。
不管是太宰治还是江户川乱步,他们都留存着过往赖以为生的知性冷静。可是无一例外,这两个人却都在名为情欲的薄薄纱幔下伪装起理智,隐瞒下可以自拔的能力,逐渐让失控的本能主导一切。
一人乔装为沦丧智慧的野兽,一人假作为失去自主的人偶,却不约而同的在这不合时宜的舞会上携手共一曲圆舞。
到底是为了那所谓最后的计划,还是为了再也难以自抑的情感?已经分辨不清。只是互相欺瞒着,只是自我欺骗着。
智者入了爱河,无比清醒的步入夜色疯狂。
江户川乱步的耳畔不断响着低低的呼唤。他那一向沉稳温柔的友人正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唤着他的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轻轻的在耳侧打转,缱绻不肯分离。只是……这家伙在动作上似乎却差异很大。
太宰先生念诵江户川乱步的名字,好像是在试图唤醒,又好像只是单纯的通过简单的字句泄出压抑太久的洪流。一切都太混乱了,最终连记忆都被吞没,无法再深想回忆。
江户川乱步只能像是真的人偶一样,完全放弃自卫本能的挣扎,他迷迷糊糊却又极尽所能的奉献着,并不知晓自己的模样可怜可爱。
他只希望能依靠这种违背伦理的方法稍微拖延。江户川乱步对这个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好友、笔友,就是有着这样容忍的巨大空间。
这也是现实中的少年太宰治所深深不甘的,他永远无法触及的部分。
但无论彼此心底怀抱着的是怎样的感情,现实与梦境中,身躯交叠的角度、柔韧弯曲的弧度,嘴角泄露的呓语和眉尾渲染的雾气……通通都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真实自我。
江户川乱步温顺的扮演着驯服的人偶,在属于自己的梦魇中沉浮,又从他人的怀抱中得救屈伸。他用危险边缘摇摇欲坠的脆弱挽留太宰先生。他就像是无尽波涛中无能为力的蒲苇,只能折下腰肢,顺从风压才能换取喘息的空间。
到底是生理上的接触,还是心灵上的交互呢?总之,荒唐且违背理性的举动之后,现实与梦境的确连通出了感知的线路。
此刻,梦境。
流露出安宁满足笑意的青年太宰治先生紧紧拥抱着江户川乱步,无意识的用力,几乎揉碎并吞回了骨血。他在那切实的温存中寻得了一处自己的容身之所,几乎迫不及待的渴望归巢,回到那里。
一片平静中,江户川乱步不太稳当的沙哑声音突然响起。
“……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这声音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顿了一瞬。
江户川乱步是因为尽管有些心理准备,还是不怎么适应自己被扭曲了的声带,过度的黏糊和甜腻简直就像是放多糖浆的米糊。其实他已经竭力调整过了,但是生理现象往往很难违背。
而太宰首领……
他抱着江户川乱步的手猛地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收回,仓促退后。可是江户川乱步却反手,牢牢拉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他的姿势笃定、不容拒绝。
“看着我。”江户川乱步冷静的说道。这语气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就是命令。
太宰首领本心上并不敢抬头,可是最终还是顺从了江户川乱步,慢慢将游移的视线放回到了泛滥了桃李的面孔。
红肿的唇瓣过于水润,残余着来处不明的细痕与滋润。眼尾还留着磋磨后的殷红,宽径被拘束在两指之间。
奔放的赤色与极致理性的翠绿毫无界线的紧密贴在一起,垂眸便是慵懒倦怠,碰撞出让人头脑嗡鸣的糟糕成效。
当然,糟糕的恐怕只是太宰先生的想法,那片本该被搅动的碧绿潭水其实冷淡镇定的超乎想象,他随时都能说出那句话……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江户川乱步低低道。
正如太宰先生的想象。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还因为荡于表面的暧昧而忽视现况,那也太过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