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太过直接,导致我被盯得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只好转移话题,愣愣地问了一句,语气迟疑而呆滞,“……泽田,你是怎麽做到的?”
“这是死气之火再加了一点幻术。”弯起嘴角,其中含了几分笑意和叹息,“拜托骸教我的时候,真的一直在被嫌弃呢。”
我有点难以想象那个六道骸竟然会平静易人地教人幻术,所以我想泽田所说的‘嫌弃’应该是更加艰难更加辛苦的事情。只是看到他笑得这样好看轻松,我又觉得没有任何我出场的馀地了。
那个十五岁,在阳台落泪的少年。
那个在漫画中,尽管废柴胆小,仍然是为了夥伴勇往直前的少年。
对于我来说,仅仅是半年前的事情却是他的整整五年。
而他这五年所有的经历成长都与我毫不相干,想起来不免有点失落。
手上的火花伴随着空中的萤火熄灭,这场魔法也犹如在这一刻失效,我开始听到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车水马龙。
泽田起身,拉开窗帘,逐步天亮的光线让我不舒服眯了眯眼睛。
“竟然那麽晚了。”他转过身,额前的碎发随着晨风飘动,“安,现在真的是要去睡觉了的时间呢。”
“确实有点晚了呢。”我抿了抿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正好最近削价,我买了一个充气床垫,泽田你要不要试试?”
他一时都没有答复。
我疑惑地看他,立即发觉到了泽田的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心急如焚问道,“今晚,你会留下来的吧?”我垂头,不敢直视他的表情,踌躇半天才说出一个站不住脚的挽留方式,“不,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留下来玩几天?就当做是放假……毕竟,我们两个世界的时间也不太一样。”
这次他仍然是没有说话。
这种难以忍受的沉默令我忐忑不安,感觉呼吸都有点急了。
我攥住右手,努力鼓起勇气仰起头,发现深棕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着,以一种陌生而复杂的表情面对我。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想……那更多是哀伤。
与说着那一句让我想入非非的‘我也是’相同,他的眸子被朝阳照耀成了金色,悲伤到几乎要在下一秒染上氤氲。
我原本雀跃起来的心情,一下次跌入到了谷底。
他与我安静地对视了很久,终于,慢慢啓齿,“对不起,安。这次,真的不行呢。”
泽田没有说理由,转过头望着窗外初升的阳光,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的背影在泛白的光景中微微晃动,我虚了虚眼睛,感觉身体内哪里在发疼。
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就在我以为他会用一贯的笑容敷衍过去的时候,棕发少年回头问我:
“安,你上次生病在我世界里的一周,是你这边的多久?”
大概是这个话题让我感到太过意外,脑子反射性地一空白,“……我不太清楚。”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终于推测出一个大概,“好像是十几个小时吧,我记得穿越的时候还是早晨,回来就已经开始天黑了……”
话音落完,我立即明白了泽田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嗯,听里包恩说,十八岁那一年,也就是你带我参观巴黎的四月……我在我世界里消失的时间也变长了。”他接着说,“所以……以防万一,这次我要早点回去。明天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绝对不能错过。”
他这个充满逻辑性的理由哪里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只是直觉促使着自己应该说点什麽,可话到喉咙口,我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怕我问出口,所有侥幸于此的相伴会戛然而止。
像是气球在起飞时失气了,像是破土而出的蔓藤蛰伏了,我害怕听到他的拒绝,所以退缩了。
“嗯,那等下次吧,反正还有很多机会。”我知情达理说,让泽田松了口气般笑了起来。
他逐渐地走近我,站在一步之遥,停住了脚步,低头凝视我的眼睛。
我看见了他眼底映照出的我的脸,以及在晨曦的白光中,他的睫毛上有几缕星点在跳动,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不真切。
“泽田?”我不由出声叫了他的名字,唯恐他下一秒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棕发少年的全身怔了怔,眼睛里掠过很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没有留给我丝毫时间去仔细观察,他伸出手,揽过我的肩,轻轻的拥抱了我一下。
动作疾速而轻柔,宛若起风时被吹得飒飒作响的芦苇丛,落在我的发梢脸庞,微微发痒。
“那下次见,安。”
这麽说着,泽田唇边的声音是一成不变的清浅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