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一天,我们一起用餐时,我把吃不下的番茄偷偷放在了他的盘子里,他只是擡起眼帘,笑着责备我一句‘挑食‘,然後一口气吃掉了连他自己也不太喜欢的食物,他的动作非常之流畅。
泽田总是这样的。
浅淡的,安静的,像春风一般,不动声色地吹拂。
——而我,喜欢春风。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我凝望着这个热闹而不属于我的世界,倏然感受到了一阵暖风。
轻轻抚过我的脸,也掠过我的心弦,弹出一节一节柔软的声音。
我停驻一刻,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我想,相比‘爱‘这种沉重的字眼,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将我的情感传达给他,然後,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让泽田因为我,在床上翻来翻去,迟迟无法入睡,因为我的一举一动心绪不稳飘扬不定。
我期盼着,他的视线能落在我身上,令我的存在驻留在他的心间。
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也好,哪怕只有那一霎那。
我希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就像我对他一样。
仅此这麽一想象,我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很狡猾,对吗?明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然而这种渴望,仿佛一个发芽的种子,不顾一切地突破了外壳,随即在瞬息之间,生长成一束鲜红的荆棘花,将我的心脏牢牢捆绑。
是刺痛的,也是炙热的。
我有种预感,我们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至少在结束之前,我希望他能记住曾有这麽一个人,喜欢过他。
我会告诉他,虽然我未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的脑海中,我已经和你过完了一生。
见证你从青涩到成熟,胆怯到坚定。你的背影越来越宽阔,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多到,我的存在对于你而言,可能只是多馀。
只是,如果那一瞬间,泽田纲吉的世界里唯有我,那便也足够让我想象出所有的天荒地老了。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临了。
在我们分别的五天後,泽田出现了。
他为了表示歉意,提出要带我去并盛参加这八月尾声的夏日祭典,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又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我终于能亲眼目睹他成长的地方,害怕的是,当我们会回到那个小镇时,他会不会勾起过去的岁月,是否会……想起京子呢?
从十六岁那个夜晚,他在我家提过梦见了她及身边亲近的人都死了之後,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了。
只是我何尝又不知道,她是不可替代的?
就像对于我而言,‘林‘这个名字一样,即使我们从未真正在一起,那些年幼时的心动,那些暗自窃喜,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都构成了如今二十一岁的我。
同样的,对于泽田来说,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子一定占据了他初中的大半时间吧。
我不禁嫉妒,然而头脑一冷却,我就意识到,我甚至没有资格去嫉妒。
大概是见我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泽田在电车栏杆旁的树影下停下脚步,“怎麽了,安?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站在他旁边,沉默片刻,最终擡起头来,“……泽田,你好像,还欠着我一个秘密。”
他点了点头,“没错,安,想知道什麽吗?“
泽田很随意地问我,嘴角半弯,斑驳的阳光使他的笑容在微光下些许朦胧。
我抿了抿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麽开口了,“嗯,也没什麽……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不会错过电车的。”